阮凝玉接过卷宗,指尖微凉。
又是他。
但她没有惊怒,只是轻轻一笑:“他开始用机关代替亲力亲为了。说明他已经不敢轻易现身,也不再信任任何人代他出手。他在老去,而我们在成长。”
谢凌凝视她:“你要去北方吗?”
“不去。”她说,“我去,他就藏得更深。但现在不同了,他有个学生,一个愿意称我为‘姐姐’的孩子。他会等,会教,会犯错,也会慢慢明白??有些路,走偏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她望向阿弦:“你愿不愿替我去一趟北地?不必见他,只需寻访所有曾教授过禁曲片段的乐师,记录他们的版本,带回给我。”
阿弦沉默片刻,终是点头:“我可以去。但我不带护卫,也不暴露身份。就以游方琴师的身份行走民间。”
“影子”立刻抓住他的袖子:“我也去!”
阿弦低头看他,良久,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好。但我们得约法三章:不准擅自尝试弹奏《逆凰谣》,不准独自进入废弃庙宇或古井附近,更不准回应任何夜里主动召唤你的琴声。”
影子用力点头。
三日后,两位少年踏上北行之路。阮凝玉送他们至城门外,亲手为阿弦系紧斗篷绳结。“记住,你们不是去对抗黑暗,而是去证明光明仍在流传。只要还有人愿意听,琴就不会断。”
马车远去,雪地上留下两行并行足迹,渐渐模糊。
归晚楼恢复宁静,可阮凝玉知道,风暴只是暂时退去。
她在书房翻阅各地巡音使呈报的异常记录:西川竹林夜间齐鸣,疑似地下气流共振;南陵古塔每逢朔月自行转动檐角铜铃;就连京城郊外一座荒废戏台,也在某夜突然上演半出《昭君出塞》,唱腔无人能辨。
这些都不是偶然。
它们是信号,是试验,是某种庞大仪式的预演。
而最关键的一环,始终缺失。
直到半月后,一封密函由六扇门最隐秘渠道送达??江南盐运司截获一批走私药材,其中夹带数十斤“龙脑砂”,据查来源竟是明心书院旧址下方挖掘出的一条暗渠。化验结果显示,这种砂并非天然矿物,而是高温煅烧某种木质残渣后提炼而成,成分与“清越”琴腹所用千年桐木高度相似。
阮凝玉盯着化验文书,手指冰冷。
有人在仿制“心钥”。
不是黑晶,不是青铜镜,而是琴本身。他们想造一把能响应《逆凰谣》的伪“清越”,借此绕过血脉限制,强行激活副阵。
她立即下令封锁明心书院方圆二十里,严禁任何人进出,并召集群臣议事。
朝堂之上,太子面色阴沉:“你说有人企图复制神器?这岂非亵渎祖制!若传出去,民心必乱!”
“正因为民心重要,才不能隐瞒。”阮凝玉直视他,“如今七处分坛虽遭破坏,但地脉已被扰动。若再有人以伪琴引动残阵,轻则山崩地裂,重则龙气逆行,王朝气运将受不可逆损伤。”
礼部尚书质疑:“可你有何证据?仅凭几斤砂土,就要封闭书院?那可是三年一度科考举子集训之地!”
阮凝玉不语,只挥手示意。谢凌捧上一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焦黑木片。
“这是从龙脑砂沉淀物中分离出的原始残片。”她道,“经三位御用工匠鉴定,纹理、年轮、树脂分布均与宫中收藏的‘清越’母树样本一致。更重要的是……”她取出一枚放大镜,“你们看这里,有一道细微刻痕,形如‘阮’字起笔。”
满殿哗然。
那是家族标记。只有直系传人才能在制琴时留下。
“所以?”太子眯眼,“你是说,有阮家人背叛祖训,协助外人盗取圣物?”
阮凝玉闭了闭眼:“我不知道是谁。但我敢断言,此人必定精通音律,熟悉制琴工艺,且曾在鸣心堂活动期间存活至今。”
她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换句话说,他可能是第九枝之一。”
朝议最终通过封锁令,并授权影阁全面介入调查。与此同时,阮凝玉秘密派遣十二名暗探潜入全国各大乐坊、琴庄、工坊,重点排查近十年来是否有私人定制“双面共鸣琴”的订单。
线索很快浮现。
河北一家老字号琴铺供述,三年前曾有一位戴铁面具的北地客人订做七把特制古琴,要求每把都内置双重共鸣腔,且必须使用南方硬桐木。付款方式为黄金结算,不留姓名。
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一把琴的订单备注写着:“待《朝阳歌》完成之日,方可启用。”
阮凝玉看到这句话时,指尖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