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化作的老僧近前,俯身察视童稚,温言道:“莫慌,贫僧略通医理,且替你救治。”遂取净瓶杨枝,各滴甘露於童口。
顷刻间,二童面色转红,跃起如常。夫妇大喜,伏地呼活菩萨,连连感谢。
菩萨教他二人起来,又命木叉取水二桶,各滴甘露其中,令分送其他贫户。
他等將信將疑饮了水,当即一身轻鬆,却比那高价售卖的神水更有神效。
眾人感激不尽,俱来跪拜感恩行礼,纷纷献上斋果来谢。
菩萨拒不接受,只是问道:“据我所知,那年惊惮早伏法,何故此地瘟灾不绝?这神水又是何来歷?”
贫民们泣告道:“活菩萨有所不知:百年前先人获罪於天,瘟神遣兽降罚。虽后来神兽被擒,然罪孽未清,故瘟疫至今绵延。除非敬神孝『神使”,方得神水救命。然水价高昂,吾辈贫寒,染病唯有硬抗,生死只能由命———””
说到此处,贫民们又忍不住悲上心来,黯然流泪。
木叉异道:“妖兽便是妖兽,哪里来的神兽之说?神仙不是曾传下避瘟散么?尔等难道不知?”
眾人闻言一脸茫然,皆是摇首。
菩萨嘆道:“经曰:恶行危身,愚以为易,善最安身,愚以为难。阿弥陀佛!”
嘆罢,菩萨遂携木叉离去。眾民叩谢不已,直至他等身影消失方散。
有分教:甘露一滴消百病,痴愚犹自拜瘟邪。
却说菩萨与木叉离去后化阵清风,径至本城最有权势的府邸上空,即所谓“神使府”。俯瞰下去,但见:朱门绣户,画栋雕梁。青石铺就瑶阶,白玉雕成瑞兽。两排麒麟扬爪,一对骏貌衔珠。正门悬黑漆金匾,“神使府”三字耀目生辉。中庭古木盘,开时节紫云蔽日;假山玲瓏叠翠,池涵锦鲤戏青荷。西侧更有琉璃亭台,流光溢彩。
未叉忽见数十里外后山有一处閬苑,重兵把守,铁笼中关押无数候鸟猿猴。奇怪的是,这些生灵並非观赏食用,反遭百般折磨。木叉愤然合掌:“常言道:君子远皰厨,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这般虐畜,端的是造孽!”
菩萨道:“且听府中之人言语,看他等说些甚么。”
木叉頜首,往那豪华奢靡的府邸看去。
二人凝神静听。见一精明管家向面泛油光的家主稟报:“老爷,三日后即大祭之期,诸事已俱备。”原来此城每年有三次大祭,皆由“神使”主持,故府中近日忙碌非常。
那神使抚须頜首:“祭神大事,不可怠慢,再命眾人仔细些。”支开左右后,又低声问道:“那些『报財鸟、『发財猴”当下驯养如何?”
管家唱了个喏,回道:“启稟老爷,俱已妥当,待来年开春即放归山林。”
神使喜道:“好,甚好!届时寒热症必复流行,须早备神水,多备为好。”
管家诺诺退下,径至后院作坊。只见僕人將避瘟散倒入水中溶化,分装小瓶,如此便成了“神水”。
空中的木叉哪里还看不明白,怒道:“这帮愚民好大的胆子,借神敛財已是可恶,竟故意散播瘟灾!还请菩萨容弟子惩戒此疗,也好教人知晓举头三尺有神明!”
菩萨掐指一算,摇首道:“惩戒容易,正心难矣。”
正说间,忽见神使独子慌张入內对神使耳语。
神使勃然变色:“哪个混帐竟敢偷取避瘟散外流?吾不是早吩附尔等仔细谨慎么!”
那公子满脸疑惑,嘶了一声道:“不该呀,府上向来看管严厉,每日府中搜查严密,岂能泄出?”
神使冷哼了一声:“下人不会,不代表他人不会,俗语云:没家亲引不出外鬼来。恐是出了家贼哩。”
公子大惊失色,咬牙切齿道:“那俩和尚定未离城,待孩儿擒来拷问!被吾知晓是谁,定將他剁碎餵狗!”
神使摆手:“速去,莫教他二人走脱!
微胖公子道:“爹,你放心,吾这便去,亦与守城官员打声招呼。”
言罢,急忙退了下去。
菩萨恐牵连贫民,遂与木叉降下云头重返街市。
菩萨对木叉道:“吾有些事要吩咐你,你且去做。”
木叉頜首行礼:“弟子遵命!”
菩萨化作的老僧便传音於他,恰在此时,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呼喝:“看,和尚在此!休教走了!”
但见微胖公子率眾围来,街上行人纷纷避退。
不消片刻,眾人便將和尚围住,却个个瞪眼如铜铃,盖因只见这小沙弥,却不见了老和尚。
微胖公子挠了挠头,狐疑道:“,这老和尚怎生不见了,莫非是我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