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陆北顾并未小觑于他们,而是认真地努力记住每个人。
而期集所的这些仪式,正如同一条条无形的丝线,将这群来自天南地北、年龄各异的士子紧密联结在一起。
“同年”二字,自此便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众人结束了在期集所的仪式后,继续步行走到同样位于东大街的大宋最高学府国子监,去谒谢至圣先师。
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得绿襴袍愈发鲜亮。
陆北顾走在最前,腰间的金荔枝带随着步伐微动,流光溢彩,引人侧目。
国子监内早已得了消息,自判国子监事杨安国以下,学官、胥吏、监生上百人,皆整齐列于庭院之中,屏息等候。
以前可没这么整齐过。看着太学的人耀武扬威有什么意思?
所以往年呢,国子监也就是把门一开,放人进去拜孔夫子,然后再喝顿酒。
甚至全程大多数环节都是胥吏在操持,最多有个助教出来当做礼仪引导,不会有什么国子监的正经学官露面。
但今年就不一样了。
今年是国子监十余年来所取得最好的科举成绩,一名状元,两名三甲进士。
这种成绩,让长期衰落的国子监上下,可谓是振奋不已!
见新科进士们抵达,杨安国率先迎上。
这位紫袍大员今日特意收拾得精神矍铄,雪白的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他目光灼灼,最先落在陆北顾身上,笑容瞬间绽开,朗声道:“恭迎诸位新科进士!今日我国子监双喜临门,一贺诸位进士金榜题名,二贺我监生陆北顾大魁天下,连中四元,此乃千古未有之盛举!”
话音未落,身后众人已齐声贺道:“恭贺陆状元!贺我国子监!”
这祝贺明显是事先排练过的,声浪震得庭中老树都枝叶轻颤。
众进士面面相觑,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更没料到陆北顾这么有排面。
按照规制,新科进士需先至孔庙谒谢至圣先师。
而国子监作为大宋最高学府,不管如何衰落,在官方角度上讲,这里的孔庙依旧是唯一能够代表朝廷的孔庙。
众人被引至大成殿前,整肃衣冠,依序入内。
殿内孔子及四配像庄严肃穆,香烛高燃,烟气缭绕。
以陆北顾为首,三百余进士跟着负责引导的学官,齐刷刷躬身行礼,感念先师教化之恩。
而整套仪式其实相当繁琐,不过因为全程都有引导,所以倒也没什么难的,只是有些熬时间。
仪式礼毕,他们便来到堂中休息,有胥役抬出早已备好的数十坛“闻喜酒”。
这场闻喜酒宴,按照惯例,是需要由知贡举官“押宴”的,当然如果知贡举官有事或者不想来,也会有其他考官负责“押宴”。
不过欧阳修本来就好酒,再加上也出身国子监,根本就没推脱,很爽快地就来了。
同时呢,朝廷的馆阁学士们,不管是否参加了本届科举,也都会来参加。
而杨安国本来就是馆阁里地位数一数二的学士,哪怕是为了给他个面子,馆阁学士们也不好推脱,故而此时人来的很整齐。除了梅尧臣、王珪、韩绛等陆北顾能叫出名字的全都来了,旁边还有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馆阁学士也都来了。
今日欧阳修看起来心情极佳,也不等胥役拿,自己亲自动手抱了坛酒过来,然后熟稔地启封,酒坛泥封甫一拍开,浓郁酒香便弥漫开来。
随后,欧阳修竟是自己先尝了一口。
“不错,这酒有年头了!”
见梅尧臣、王珪、韩绛等人都有些发愣,欧阳修哈哈大笑道:“等什么呢?喝吧!”
国子监胥吏们赶忙给众人倒酒,先给馆阁学士们倒,然后给进士们倒。
一般来讲,这“闻喜酒”其实就是走个形式,因为接下来还有琼林宴呢,故而每人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