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在马上闻言便是一怔,嘴角刚抿起半分讥诮,想斥那“虚妄之言”,耳畔己炸开一声尖啸——
不是弓弦的嗡鸣,而是箭矢撕裂空气的锐响,快得像一道突然抽紧的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极长。
关胜仿佛看见寨墙上那抹白袍微微一动,花荣的手臂如铁铸般稳,松开弓弦的刹那,指节泛出的白痕都清晰可辨。
紧接着,一道微亮的弧线从黑暗里钻出来,快得让人眼晕,却又稳得像长了眼睛——
那支箭不偏不倚,首奔赤兔马颈下悬着的铜铃。
箭簇破开夜风的轨迹带着细碎的残影,马脖子上的铜铃还在随着马步轻轻摇晃,铃舌与铜壁相碰的“叮”声刚起了个头,便被“噗”的一声轻响掐断。
是箭簇穿透铜铃挂绳的声音。
关胜的瞳孔猛地收缩,视线死死钉在那枚铜铃上。
它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先是顿了半秒,然后打着旋儿坠向地面,黄铜的边缘在火光里闪了一下,
最后“当啷——”一声撞在坚硬的土地上,清脆的回响在寂静的旷野里荡开,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营墙上爆起的喝彩声仿佛隔了层水,关胜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手心一凉,后颈的汗瞬间浸透了衣领。
那可是赤兔马!跑动间颠簸不停,那铜铃又小,花荣在寨墙上隔着数十丈,竟能一箭断绳,分毫不差?
关胜下意识勒住缰绳,赤兔马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安地刨了刨地。
关胜抬眼望向寨墙,花荣己重新搭箭,弓弦拉得如满月,箭头依旧指着他的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鹰隼盯着猎物,冷得让人发怵。
“这一箭……”花荣的声音透过夜风传过来,清晰得可怕,“射你盔上红缨。”
关胜猛地回神,方才强撑的镇定像被戳破的纸灯笼,瞬间塌了下去。
他明明该怒斥对方卑鄙,该挥刀下令强攻,可喉咙里像堵了团火,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那枚还在地上轻轻滚动的铜铃,此刻像在无声地嘲笑他——
嘲笑他的虚张声势,嘲笑他以为能拿捏对方的笃定。
“关将军,”王进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下来,带着点看戏的从容,“我这兄弟,箭法还行吧?”
关胜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