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松林的夜气裹着松针腥气,呼延灼伏在腐叶堆里,耳听着刀斧手的脚步声碾过枯枝,像磨盘在心头打转。
史文恭的弓弦声时不时在林子里炸响,箭矢擦着松枝掠过,带起的劲风扫得他脖颈发凉。
“呼延灼那厮中了箭,跑不远!”索超的大嗓门撞在树干上,碎成一片回音。
五百刀斧手拉开了扇面,钢刀劈断灌木的脆响从西面八方涌来,在黑夜里织成一张网。
呼延灼往嘴里塞了把湿泥。
方才肩头中箭时他就咬碎了牙,此刻血腥味混着土腥气,倒让脑子更清醒。
呼延灼解下披挂往树洞里塞,只留贴身软甲,又抓过几把烂叶往头上撒,连鬓络腮都遮了大半。
这密松林他白日里踩过三次,哪处有断崖,哪丛灌木下藏着深沟,早刻在心里。
索超的队伍离得近了,靴底碾过石子的声响就在丈许外。
呼延灼忽然往斜刺里滚,像块被风卷动的枯木,正落在一丛带刺的野蔷薇后。
刀锋几乎擦着他后背劈进泥土,索超的怒喝震得花枝乱颤:
“方才那黑影呢?给我搜!”
刀斧手的脚步声在周围散开。
呼延灼屏住呼吸,看着月光从树缝里漏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
呼延灼忽然学了声夜枭叫,尖细的调子刚落,西边果然传来几声呼应。
索超的人骂骂咧咧地往那边去了——这松林里的夜枭,原是他白日里记下的记号。
待周遭静了些,呼延灼像蛇一样游进密林深处。
呼延灼专挑藤蔓缠绕的地方走,让枝桠勾住衣袍,故意留下些撕扯的布条。
走得百十来步,却见前方有个刀斧手正背对着他解手,钢刀斜插在地上,月光照得刀柄上的铜环发亮。
呼延灼摸出靴筒里的短匕。
这匕首是他从连环马营里顺手牵的,刃口淬过些麻药。
呼延灼猫着腰绕到那汉子身后,左手捂住嘴,右手匕首从肋下捅进去,只一下就没了声息。
那汉子软倒时,他早剥下对方的皂色号衣,往自己身上一套,连头上的毡帽也换了,只留着满脸泥污遮掩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