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心有余悸,“感觉跟听天书一样,跟咱们供销社那套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卡其布中山装,但被他穿得精神抖擞,配上他那张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脸,显得格外精明活络。
“何止不是一回事,简直就是两个世界。”钱立行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锐利。
他年纪稍长,穿着一件做工考究的灰色呢子大衣,气质沉稳,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些理论,我在广交会上跟那些洋人打交道的时候,模模糊糊接触过一些。”
“但像这样系统地学习,还是头一回。不得不说,那位白总工……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他究竟想让我们做什么?”
钱立行的话,问出了三人心中共同的疑惑
“不管他想让我们做什么,肯定不是小事。”马宏图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曾经职务最高的。
国字脸,浓眉大眼,常年身居领导岗位让他养成了一种沉稳的气度。
即便此刻前途未卜,他依然站得笔直,如同一棵松树。
“从我们学习的内容来看,都是关于如何办企业,如何搞活经济的。我猜,这是国家层面的一次秘密试点。而我们,就是被选中的试验品。”
他的目光扫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憋了这么多年,总算有机会,能把我脑子里的那些想法,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
他因为思想超前,搞“包产到户”试点而被处分,心中一直憋着一股劲。
这次学习,非但没有磨灭他的棱角,反而让他看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心中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就在三人各怀心事之际,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们面前。
在这个自行车还是主流交通工具的年代,一辆红旗轿车的出现,足以吸引所有路人的目光。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中山装,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警觉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
他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准确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马宏图同志,钱立行同志,林强同志?”
三人心中一凛,对视一眼,马宏图上前一步:“我们是。请问您是?”
“我是来接你们的。请上车吧,有人要见你们。”中年男子言简意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只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没有犹豫,马宏图率先弯腰坐进了车里,钱立行和林强紧随其后。
……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开车的司机和副驾驶上的中年男子都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林强几次想开口活跃一下气氛,但看到对方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钱立行则一直在观察窗外的景象,似乎在默默记忆着行车的路线。
只有马宏图,靠在柔软的后座上,闭目养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轿车没有驶向任何部委大院,也没有去什么标志性的建筑,而是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西单附近一家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国营酒店门口。
“到了,三位同志,请跟我来。”中年男子下车,为他们打开车门。
酒店大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服务员在柜台后打着瞌睡。
看到中年男子出示的一个红色封皮的证件后,那服务员立刻站得笔直,恭敬地递过来一把钥匙。
中年男子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用钥匙打开了走廊尽头一间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不大,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长条形的会议桌和几把椅子。
桌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暖水瓶和几个带盖的搪瓷茶杯。
“三位请坐,稍等片刻。”中年男子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转身出去,并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