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的流逝。
研究所内,白杨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规律。
上午,处理研究所的日常行政事务,审批各类文件,听取各项目组的进度汇报。
下午,则雷打不动地扎进属于他自己的实验室。
此刻,白杨正坐在实验室里。
他面前摆着两台显示器,左边的屏幕上,绿色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滚落,那是从某台大型计算机上实时传输回来的风洞模拟数据。
而右边的屏幕上,则是一个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三维线框模型,一架充满了科幻色彩的战机雏形,正在根据数据流的变化,进行着微乎其微的气动外形调整。
他一手握着鼠标,一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笃笃笃。”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白杨头也没抬,声音平静。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两位中年研究员,他们都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几分研究者特有的执着与困惑。
为首的一人叫李卫东,是材料学小组的负责人。他手里捧着一份厚厚的报告,显得有些局促。
“所长,打扰您一下。”李卫东小心翼翼地开口。
白杨终于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他看了一眼两人,温和地说道:“是李工啊,坐。遇到什么问题了?”
他的语气很平和,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耐,这让两位原本有些紧张的研究员顿时放松了不少。
“是这样的,所长。”李卫东将报告递了过去,“我们最近在进行高强度钢的抗疲劳性能测试,其中有一组关于‘残余应力对裂纹扩展速率影响’的数据,怎么都对不上。”
“我们反复核算了十几次,测试流程也严格按照您给的规范来的,可结果就是和理论模型差了将近百分之十五。”
“我们几个老伙计熬了两个通宵,实在是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
另一位研究员也跟着附和:“是啊所长,这个偏差太大了,如果不能解决,后续的很多实验都没法进行。”
“我们怀疑是不是理论模型本身存在一些我们没考虑到的边界条件。”
在研究所里,这种情况很常见。
白杨就是他们的定海神神针。
无论多复杂、多棘手的问题,到了他这里,似乎总能迎刃而解。
久而久之,向白杨请教问题,已经成了这些高级研究员们最后的,也是最可靠的解决手段。
白杨接过报告,没有立刻翻看,而是问道:“你们的热处理工艺是怎么样的?特别是淬火后的回火温度和保温时间。”
李卫东一愣,没想到所长问得这么细,连忙回答:“回火温度是200摄氏度,保温两个小时,这是标准工艺,为了获得最大的马氏体组织。”
“标准工艺,不一定就是最优工艺。”白杨淡淡地说道,他随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在一张草稿纸上迅速地画了起来。
他的手速极快,各种复杂的金相组织示意图、相变曲线、应力分布图,在他笔下信手拈来,清晰而准确。
“你们看,”他一边画,一边解释,“200度回火,确实能保证硬度,但析出的碳化物颗粒过于细小弥散,在后续的应力循环中,容易成为裂纹的起源点。”
“你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宏观的残余应力上,却忽略了微观层面的应力集中。”
他用笔尖在图上的一个点重重一点:“问题,就出在这里。这种微观层面的应力集中,在常规的理论模型里,是被简化掉的。”
“但在我们要求的高精度计算中,它的影响就凸显出来了,这百分之十五的误差,大部分来源于此。”
两位研究员凑过去,死死地盯着那张草稿纸,眼睛越瞪越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白杨那寥寥几笔,仿佛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们脑中缭绕多日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