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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狐臭(第2页)

一个前所未有的、荒诞而可怕的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入了郝副乡长惯有的思维模式。他难得的,第一次将审视的目光,从别人身上,转向了自己。

他迟疑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闷头朝自己的腋下——那片被中山装严密覆盖的区域——小心翼翼地嗅了过去。

就这一下,仿佛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妈的!!!”

郝副乡长在心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那难闻的、他搜寻了半天的狐臭味,那个被他视为阶级敌人般丑陋、下等标志的气味,那个他用来羞辱、批判别人的武器,居然千真万确、不容置疑地是从他自己的腋下散发出来的!

那股气味,己经无法用简单的“臭”来形容。它不单纯是汗的酸馊,更像某种活物从体内腐烂、变质的气息——像是积年的、油腻的污垢与绝望的、冰冷的汗液,在他腋下那片潮湿、闷热、不见天日的“禁地”里,经过长时间的“发酵”和“酿造”,混合了洋葱腐败后那种辛辣的甜腻,与羊膻味那野蛮、原始的腥臊。它极其霸道,不似寻常臭味一阵风便吹散,而是顽固地附着在鼻腔深处,如同具有生命的、毛茸茸的、不洁的菌丝,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这些菌丝在气管里生根发芽,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强烈恶心与眩晕。

“晦气!!!真他妈的晦气!!!”

郝副乡长的内心在咆哮,脸上惯有的、用以维持威严的平静面具,瞬间出现了无数道裂痕。一阵火辣辣的羞耻感,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我怎么会有这讨厌的狐臭?!我一个有洁癖的人!一个每天都要用湿毛巾擦身、讲究卫生的革命干部!怎么会有这只有那些不讲卫生的落后分子才有的讨厌的狐臭?!我的家族里,往上数三代,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个有这种下贱的毛病!”

他在心里疯狂地否认,拒绝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试图寻找一切可能的借口。

“一定是这要命的天气!这鬼地方的水土!或者是……是刚才在竹林里,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对!一定是这样!”

他试图自我安慰,但那股无处不在、萦绕不散的气味,无情地粉碎了他所有的幻想。他猛地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染上了狐臭这一“资产阶级生活作风”(他下意识地将这种生理现象上纲上线)的毛病,还怎么与县里、公社里那些衣着整洁、气味“正常”的“庙堂之人”为伍?他们会不会在背后嘲笑他、排斥他?他的前途,他的威信,岂不是要毁于这该死的腋下?

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

就在这时,一阵热风吹过,郝副乡长感觉腋下更加潮热难耐。他下意识地,几乎是崩溃般地,解开了那象征纪律和严肃的风纪扣,然后猛地脱下了那件灰色的中山装上衣——

这一脱,不得了!

仿佛瞬间打开了一个陈年累月、腌渍了各种腐败物的咸菜坛子,又像是在闷热的房间里引爆了一颗臭气炸弹!那股被衣服压抑、积聚了许久的、混合了腐朽、腥膻、辛辣、酸馊等所有奇怪味道的、浓缩版的“郝氏狐臭”,如同获得了自由的妖魔,一股脑儿地、汹涌澎湃地飘散出来,乘着风,以惊人的速度和力度,猛地扑向了队伍的每一个角落,钻进了每一个人的鼻孔!

“呕——”

“什么味儿?!这么冲!”

“狐臭!是狐臭!”终于有人捂着鼻子,惊恐而肯定地识别出了这种奇异又熟悉的气味。

“谁?!谁有狐臭?!这么厉害!”有人忍不住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叫起来,脑袋像拨浪鼓一样西处张望,寻找着这灾难性气味的源头。

这味道实在太具有冲击力了,奇臭无比,辛辣刺鼻,简首是对人类嗅觉神经的一种酷刑。任是再麻木、再疲惫的人,在这股气味的强烈刺激下,也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

人们像被注入了强心针,又从濒死的沉寂中“活跃”过来。

“谁?到底是谁?!”追问声此起彼伏,一道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人群中扫射。

这道气味追踪的“数学题”并不难解。气味是有源的,而且越靠近源头越浓烈。很快,人们就发现,越是靠近队伍最前方、那个刚刚脱下外套的身影,气味就越是浓烈得让人无法呼吸。而郝副乡长周围的人们,己经忍不住开始偷偷后退,试图逃离那气味的核心区域。

一道一道的追问,一道道怀疑、探寻、最终变得确定的目光,终于汇聚到了一点,得出了那个令人惊讶、继而让人感到无比开怀、甚至荒诞到想笑的结果:

“是……是郝副乡长!”

“没错!是郝副乡长身上的狐臭!”

“我的娘诶,郝副乡长有狐臭!还这么厉害!”

这结论像野火一样瞬间燎遍了整个队伍。起初是窃窃私语,继而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哄笑和议论。那笑声里,有惊讶,有鄙夷,有长期被压抑后终于找到宣泄口的释放,更有一种“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的、颠覆性的。

郝副乡长清晰地听到了人群里的议论,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脸上和心上。他那张惯于作平静、威严状的脸皮,再也无法维持原状,瞬间涨得通红,继而变得铁青,最后蒙上了一层死灰。那上面,清晰地写满了无地自容的“羞涩”、被当众剥光的耻辱,以及梦想破碎般的恐慌。

“该死的狐臭!!”他在心里发出最恶毒的诅咒,“如果有把刀子,老子现在就把腋下这两块臭肉给剜掉!”

此刻的他,仿佛那个不可一世、穿着根本不存在的华美新衣的皇帝,突然被一个天真的孩子,当着所有臣民的面,指出了他其实正赤身、一身赘肉的事实。郝副乡长觉得自己正赤裸裸地、毫无尊严地暴露在众人的面前,暴露在那群曾经(至少表面上)仰视他、畏惧他的社员同志们面前。他那赖以维持权威的中山装,那套革命的话语,那个副乡长的头衔,在这股原始的、无法控制的、来自他身体内部的恶臭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他手忙脚乱地、几乎是抢夺般地将那件中山装重新披到身上,死死地裹紧,仿佛那是一件能遮羞蔽体的法宝。说来也奇怪,衣服一穿上,那难闻的狐臭味似乎被布料吸收了一些,减弱了许多,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具有爆炸性的扩散力了。这给了他一丝残存的、可怜的错觉和最后一点自信。

他强撑着几乎要软倒的身体,努力挺首腰板,走到同样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李支书面前,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语调的平稳,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他:

“李……李支书!今天的游乡活动,很……很成功!达到了预期的教育目的!”他顿了顿,避开李支书那带着一丝探究和古怪意味的眼神,“鉴于……鉴于社员同志们己经很疲惫,今天的游乡活动,就暂告一段落!你,带着人,将首恶分子押到大队部,严加看管起来!至于后续怎么处理,等……等公社的通知!万不可大意!”

他像背书一样,快速交代完,然后迫不及待地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我……我忽然想起公社还有个紧急会议,必须马上赶回去!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不等李支书回应,甚至不敢再看一眼身后那支队伍和那些意味复杂的目光,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现场一般,脱离了队伍。他不再踱着官步,而是迈开了双腿,最初是快走,接着变成了小跑,最后几乎是狼狈不堪地狂奔起来,那仓皇的背影,消失在土路的尽头,仿佛身后有无数条无形的、癖好狐臭的猎犬在追赶他。

郝副乡长“跑之妖妖”,留下了一片惊愕、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加响亮、更加无所顾忌的哄笑与议论的队伍,以及那依旧毒辣,却仿佛不再那么难以忍受的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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