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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佛灯照破夜迷离（第1页）

少林寺的藏经阁总像浸在墨里，即便是正午，阳光也只能透过窗棂的缝隙，在积灰的书架上投下几缕细瘦的光。关羽捧着本《金刚经》坐在门槛上，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忽然听见阁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踩碎了瓦片。

“谁？”他合上书，腰间的青龙偃月刀己半出鞘，寒光映着他微沉的眉眼。

阁顶没了动静，只有风卷着落叶擦过檐角的声音。关羽站起身，踩着廊柱旁的石墩跃上屋顶——瓦片上果然有串新鲜的脚印，小小的，像猫爪却更尖，脚印尽头是个破洞，洞里塞着团灰色的毛。

“又是那只月精猫？”他皱眉刚要伸手去掏，破洞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不是银灰猫，是只拖着条断尾的小狐狸，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嘴里还叼着半块啃剩的素饼。

小狐狸见了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把素饼往他面前推了推，断尾紧张地蜷成个圈。关羽认得这素饼，是后厨刚出炉的芝麻饼，早晨还见方丈分给过香客。

“偷东西还学会送礼了？”关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刚要伸手去摸它的头，小狐狸却突然炸毛，叼起素饼窜进破洞，只留下串慌乱的爪印。他俯身往洞里看，黑漆漆的望不见底，倒闻见股淡淡的血腥味。

“关施主，您在屋顶做什么？”知客僧圆慧在楼下仰着头喊，手里还举着个灯笼，“后殿的长明灯灭了，方丈让您去看看呢。”

关羽跃回地面时，圆慧正挠着脖子犯愁：“邪门得很，那灯昨晚添了满满一罐油，怎么说灭就灭了？灯座上还有些抓痕，莫不是又被什么东西捣乱了？”

后殿的长明灯盏果然空了，灯座上的抓痕比之前月精猫的爪印深得多，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碎屑。关羽捻起碎屑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铁锈混着草药的味道——是兽夹上的铁锈，还有后山常见的止血草。

“这不是猫爪印。”他沉声道，“是犬科动物，爪子比狐狸尖，比狼小，像是……野狗？”

“野狗敢闯少林寺？”圆慧脸都白了，“前儿刚丢了两桶香油，难不成是一伙的？”

关羽没说话，目光落在灯盏旁的供桌上——那里摆着尊玉佛，佛龛里的垫布被扯得乱七八糟，佛脚边有个小小的窝，铺着些柔软的干草，窝里还躺着只没睁眼的小狐狸，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生下来。

原来那只断尾狐是在护着幼崽。关羽心里一动，想起刚才小狐狸推素饼的样子，忽然转身往后山走——他记得后山的乱石堆里有不少废弃的兽夹，是猎户留下的。

果然，乱石堆深处传来“咔哒”的声响。一只瘸腿的母狐正用牙咬着兽夹的铁链，铁链上缠着团灰色的毛，正是小狐狸身上的。它的前腿被夹得血肉模糊，却硬是用身体撑开夹口，夹口下护着只更小的狐狸，正是刚才在屋顶见到的那只断尾崽。

断尾狐蹲在旁边，不停地把素饼往母狐嘴里塞，母狐却只是用舌头舔它的断尾，眼神温柔得像淌过石缝的溪水。关羽看得心头一紧，抽出腰间的匕首撬开兽夹——母狐“嗷”地一声瘫在地上，却还是用尾巴圈住两只幼崽。

“原来长明灯的油是你偷的。”关羽望着它腿上的伤口，那里还沾着灯油，“是为了给幼崽取暖？”

母狐虚弱地眨了眨眼，把断尾狐往他怀里推了推，像是在托付。断尾狐却死死咬住他的衣角，把素饼塞进他手心，又跑回母狐身边，用小小的身体挡住它流血的腿。

这时圆慧举着灯笼追过来，看见这情景，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前儿丢的香油，还有后厨少的素饼，都是这狐狸一家干的！母狐受伤了，小的才到处找吃的！”他刚要上前，却被关羽拦住了。

“你看这佛龛。”关羽指着后殿的玉佛，“它把幼崽藏在佛龛里，是在求佛保佑呢。”

佛龛里的干草上，还沾着些玉佛身上的金粉——是小狐狸怕幼崽冷，用爪子刮下来的金粉混在草里，像撒了层碎星星。圆慧看着那窝小狐狸，突然红了眼眶：“那……那怎么办？总不能赶出去吧？”

关羽俯身抱起母狐，断尾狐立刻跟上来，用头蹭着他的手腕。“把兽夹收了吧，”他声音很轻，“香油和素饼，从我月供里扣。”

那晚的长明灯重新点亮时，灯座旁多了个小小的木窝，窝里铺着关羽从自己行囊里拿出的棉絮。母狐躺在窝里舔着伤口，断尾狐蹲在灯盏边，用尾巴扫着灯芯上的灰烬，像个尽职的守灯童子。

圆慧看着这一幕，突然挠了挠头：“关施主，方丈说‘佛在心中’，是不是就是说……不管是人是兽，心里藏着善念，就都该被护着？”

关羽望着跳动的灯火，灯火映在玉佛的眼眸里，仿佛佛也在微笑。他想起刚才母狐护着幼崽的眼神，想起断尾狐塞给他素饼的样子，忽然明白——所谓佛在心中，不是要对着佛像焚香叩拜，是要看见万物心里的光，哪怕是只偷油的狐狸，也藏着比香火更暖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