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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泥沼弦歌（第1页）

冰冷的空气如同锉刀，刮过陆长年的喉咙，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肺叶灼烧般的痛楚。左腿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中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浸湿了破烂的裤管，与冰冷的雪水混合，带来一种粘稠而刺痛的触感。但他不敢停，甚至不敢将太多的注意力分配给疼痛。科塔尔的虚无之弦如同最坚韧的帆布，将这一切生理上的痛苦包裹、隔绝，只留下最纯粹的生存指令——向前。

他冲入了针叶林深处。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密集，虬结的枝桠如同无数双鬼手，遮蔽了大部分月光，也一定程度上干扰了无人机居高临下的视野和攻击角度。子弹和能量光束变得稀疏了些，更多的是打在树冠和树干上，爆开一团团木屑和积雪。

但这只是暂时的喘息。他能听到身后“净火”地面小组那训练有素、如同跗拳道般的脚步声，以及无人机在林地上空盘旋、调整位置的嗡嗡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们像一群经验丰富的猎犬，正将他驱赶向某个预设的陷阱，或者至少是更加不利的地形。

迷魂凼。那个传说中连最有经验的猎户都会迷失方向的沼泽地带，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摆脱高科技追踪的地方。

他一边奔跑，一边竭力维持着那种奇特的“弦音”状态。这并非易事，尤其是在如此高压和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五根弦在他的意识中震颤不休，彼此干扰，难以协调。

科塔尔的虚无试图将一切都归于沉寂，包括他求生的意志。

司汤达的共鸣则被死亡的威胁和森林黑夜的幽邃之美所吸引，几乎要沉溺其中。

弗雷格利的镜像疯狂闪烁，试图从每一个晃动的树影和远处传来的每一声异响中分辨出致命的威胁，信息过载让他头晕目眩。

异己手的混沌咆哮着，渴望回头与追兵搏杀，那股破坏的冲动几乎要压倒理智。

而卡普格拉的疏离则像一把双刃剑，在他试图用它干扰敌人的同时，也在悄然切割着他自身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感，一种深沉的孤独和疏远感如同冰水般渗入骨髓。

“混乱……需要引导……”他咬着牙，在内心低语，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在安抚那些躁动的弦。顾沉岩的话语再次浮现——“让它们成为你存在的‘本体’”。

本体……不是工具，不是疾病，是“我”。

他不再试图强行命令某根弦去做特定的事，而是尝试去“倾听”它们整体的“意愿”。他发现，当他不去压制，而是接纳这种混乱时，一种内在的、动态的平衡反而开始缓慢形成。

科塔尔的虚无成为了其他弦激烈振动的稳定基底，如同深海容纳着风暴。

司汤达的共鸣将外界危险的压力转化为一种奇异的、支撑他继续奔跑的亢奋能量。

弗雷格利的镜像不再漫无目的地扫描，而是聚焦于最关键的、来自后方和上方的威胁源头。

异己手的混沌之力被疏导至双腿（尤其是完好的右腿），提供着一次次爆发性的蹬踏力量。

卡普格拉的疏离则被他小心翼翼地用于“屏蔽”自身散发出的、可能被精神感应装置捕捉到的强烈情绪波动，让自己在精神层面更像一块冰冷的、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石头。

这种状态极其微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必须集中全部的心神，才能维持这种脆弱的、动态的和谐。汗水混合着雪水从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但他连抬手擦拭的余力都没有。

前方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地面也逐渐变得松软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植被腐烂和淤泥特有的、带着甜腥的沉闷气息。迷魂凼到了。

这是一片被低矮灌木和枯黄芦苇覆盖的区域，在雪光映照下，看似平坦的雪地下，隐藏着无数吞噬生命的泥潭。薄冰覆盖着一些水洼，踩上去发出危险的“咔嚓”声。

陆长年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歪脖子老松树后，剧烈地喘息着。他必须更加小心，这里的自然环境本身就是一个致命的敌人。

追兵的声音逼近了。无人机不敢贸然深入这片磁场异常、视野受阻的区域，只是在林地上空盘旋，用红外扫描着。但地面小组己经追到了林地边缘，呈扇形散开，动作谨慎而专业。

“目标进入沼泽区。各组注意脚下，保持队形，缓慢推进。”通讯器里传来冷静的指令。

陆长年知道，自己不能再深入了。在体力耗尽、地形不熟的情况下盲目闯入沼泽深处，等于自杀。他必须在这里，利用这片泥沼和刚刚领悟的、尚不稳定的“弦音”，做最后一搏。

他缓缓滑坐到树根下的阴影里，让冰冷的泥泞浸透身体，尽可能降低自身的热信号。他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集中于内在的弦音。

这一次，他有了一个更具体的目标。

他回忆起刚才对那两名队员使用卡普格拉之弦的感觉——那是一种强行扭曲“认知连接”的触感。现在，他要将这种力量，与科塔尔的虚无、司汤达的共鸣结合起来，制造一个更大范围的、精神层面的“认知迷雾”。

他想象着，将科塔尔的虚无扩散出去，如同释放一片无形的、消解意义的领域。

他将司汤达对这片沼泽死寂、诡异之美的共鸣注入其中，为这片虚无领域染上一种令人不安的、潜意识层面的恐惧色彩。

最后，他引导卡普格拉的疏离之力，如同织布般，在这片混合了虚无与恐惧的领域中，微妙地“切断”或“扭曲”那些“净火”队员对方向、距离、甚至对同伴位置的“认知连接”。

这不是首接攻击，而是环境改造。一种精神层面的……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