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身上带伤,枯瘦羸弱。有很多人都难以站稳,身形摇摇晃晃的。
身后,是顾浩平和统领卫队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
身前,则是一片血腥的单程道。
光头刀匠站在最前方,死死地咬着牙,支撑着身体,手里还搀着一个受伤的小姑娘。
他身上仍然背着沉重的行囊,里面放着他的打铁工具和刀,还有小车拖着炉灶。
勤务玩家的手艺,是他们的立身之本。哪怕奔赴死局,他们也不会丢掉这些。
这三十个人彼此搀扶着,没有一个人倒下,也没有一个人向顾浩平低头。
能站在这里的,没有软骨头。
绝望在空气中蔓延。
无数勤务玩家自发赶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大家脸上带着悲苦的神情,有心肠软的人不忍目视,低头小声哭泣。
血海无生,这是一条绝路。
站在桥头的人走向了死路,站在岸上的人又何尝不是呢?
这个世道里,没人能护得住弱者。
顾浩平微微扬首:“去吧。”
刀匠深吸一口气,绝望又疲惫地闭上眼睛,向前踏出一步——
滚滚水声中,身后突然传出一个清冽的声音:“请让一让。”
刀匠吓了一跳,身形不稳一下,险些摔进血池,赶忙回过头。
人潮缓慢分开一条通路,露出后面的人。
是那位低价售卖食物的先生!
自称“农场主”的先生裹着一身黑风衣,单手插兜,带着林秋水的小队,自人群当中走来。
农场主的表情仍然冷淡,声音疏离,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漠不关心。
顾浩平的枪口,万众汇集的目光,似乎都与他无关一样。
刀匠怔怔地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农场主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黑色的衣摆径直刮过刀匠的身边,未曾停留一时半刻。
他在黑礁桥头站定。
在最近的距离,面对着汹涌咆哮的血海。
顾浩平也摸不准这位强者要做什么,下意识地握住苦骸嘶鸣,警惕道:“既然你没有坏规矩,骸骨渡轮不会对你做什么。”
“……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要干预骸骨渡轮的家事吧?”
“不必多心。”
司知砚微微偏过头,唇角勾起,瞳孔漆黑,笑意不达眼底。
“我对那种事情没有兴趣。”
“只是,到了离开的时候罢了。”
要走?现在?顾浩平蹙着眉,匪夷所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农场主却已经不再看他了。只是回过头来,踏出一步。
嗒!
皮鞋踏在黑礁石桥上的一刻,血浪退避!
铺天盖地的滚滚红潮,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猝然向着两旁涌去。
十几米高的滔天血浪,彼此混乱地冲撞着,在两侧劈开,上升的血池液面足有好几层楼高,如峭壁堡垒。
唯有农场主的身影所在的黑礁石桥上,血池平静异常。
就好像……将血海分开,生生辟出一条生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