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利润成为KPI,学生就沦为了SKU。”
“我们不是在生产标准件,我们是在点燃火种。”
那些话,曾像惊雷一样在她死水般的心湖里炸响,让她看到了一个理想主义者最耀眼的光芒。她以为,他会战斗到底。
所以,他现在是……看开了?想通了?
意识到自己斗不过这个庞大的系统,所以破天荒地邀请她一起逛街,打算及时行乐?
这个可能性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林悦的心里。
她握着牙刷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泛白。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将她包裹。
一方面,她竟然感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松弛。她不希望赵禹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理想,赌上自己光明的职业前程。她见识过太多理想主义者的下场,他们最终都成了现实车轮下悲壮的尘埃。赵禹还年轻,他很优秀,他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可另一方面,一股更强烈的失望和失落感,几乎要将她溺毙。那个男人,让她看到了久违的、几乎己经遗忘的东西。如果连他都放弃了,那这个地方,是不是就真的只剩下算计和交易了?
这种感情太复杂了,也太矛盾了。
既不希望他去送死,又不希望他当逃兵。
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很虚伪。
林悦吐掉嘴里的泡沫,用冷水又洗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也许,他只是需要放松一下。
对,一定是这样。
她这样安慰自己,但心底的那个空洞,却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酒店的走廊里。
赵禹依然站在林悦的房门外,背靠着墙壁,双手插在裤兜里。
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目光微微闪烁。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七点西十五分。
算算时间,好戏也快开场了。
……
市医院,体检中心。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又干净的味道。来来往往的人脚步匆匆,表情或焦虑,或茫然。
张副局长坐在一排冰冷的塑料座椅上,面色平静。
他的左手边,是他的妻子。她画着精致的妆,但掩不住眼底的青黑和无法遏制的慌乱。她的手紧紧攥着一个名牌包的带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昂贵的皮革里。她不敢看丈夫,眼神飘忽,一会儿落在地面光洁的瓷砖上,一会儿又瞟向远处叫号的电子屏幕。
他的右手边,是他名义上的儿子。
一个二十三西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潮牌,正不耐烦地刷着手机,嘴里还小声嘀咕:“搞什么啊,我好好的,体什么检,耽误我睡觉。”
对于父母之间那死寂到诡异的气氛,他毫无察cf觉。
“小远。”张副局长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身边的妻子猛地一颤。
“啊?爸,干嘛?”男人抬起头,一脸不解。
“没什么。”张副局长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任何温度,“就是叫叫你。”
他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等会儿抽血,别怕。你一向晕血。”
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关切”,可听在女人耳朵里,却莫名地让她感到恐惧。
“不……不怕。”她的笑容有些勉强,“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什么好怕的。”
“嗯,不怕就好。”张副局长点点头,不再说话。
广播里开始叫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