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赵禹似笑非笑,“你……想得还挺深。”
“想得深没用。”林悦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重要的是怎么做。或者说,知道什么是错的,然后努力不去做。”
努力不去做错事。
这是一种多么清醒,又多么消极的抵抗。她看透了系统的荒谬,却无力改变,于是选择了一种最稳妥的自保方式——画地为牢,确保自己至少不是帮凶。
赵禹忽然觉得,这种行事风格,他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过。
想到这,他哑然失笑,道:“我忽然在你身上,看到了几分李大牛的影子。”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李大牛,教务处那个出了名的“不粘锅”,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永远能在第一时间嗅到风向,永远能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把他和林悦相比,这绝不是夸奖。
果然,林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是今晚她脸上最明显的一次情绪波动。
像一只猫被人踩中了尾巴,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炸毛,只是尾巴尖愤怒地抽动了一下。
“是吗。”她的声音冷了半度,“那可真算不上什么荣幸。”
赵禹轻咳两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得对,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幽幽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了些,“在一个染缸里待久了,谁身上能没点颜色呢?”
林悦的目光幽幽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侵蚀的艺术品。
“说不定,未来的你,也会变得像他呢?”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赵禹心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会吗?在无穷无尽的会议、报告、妥协和利益交换中,他还能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出发吗?他还能像今天这样,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学生,去质问一个庞大的系统吗?
他如今的游刃有余,他的那些手腕和“情商”,何尝不是一种向现实的妥协?他自以为在利用规则,可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最终被规则同化?当屠龙的少年,凝视深渊过久,自己也成了深渊的一部分。
他第一次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赵禹耸了耸肩,拿起茶杯,将那杯己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让他清醒了些。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他看着庭院深处的黑暗,低声说,“至少现在的我,还不想跟他一样。”
他不想。
至少现在还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