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会议草草结束。
会场里,老师们面面相觑,随后,压抑了许久的议论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开来。
“我的天,这年轻人谁啊?胆子也太大了!”
“钱局的脸都绿了,这下梁子是结大了。”
“不过他问的那些问题,真是问到我心坎里了。平时开会谁敢说这些?”
“敢说又怎么样?胳膊拧不过大腿。我看他以后要被穿小鞋了。”
赵禹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他只是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的笔记本和水杯,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刚才那个舌战群儒、逼退局长的人不是他。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人群像摩西分海一般,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大部分老师都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有的假装在看手机,有的低头和同伴交谈,脸上带着敬畏、好奇,但更多的是疏远。
在这个庞大的系统里,特立独行者,往往与麻烦和危险划上等号。没有人愿意沾染。
赵禹对此并不意外,也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就在这时,几位看起来年纪稍长的老教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小伙子,是王首一中的赵老师吧?”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开口了,语气很温和。
赵禹点了点头:“是的,前辈好。”
“今天你的发言,很精彩,我们这些老家伙听着都觉得解气。”老教师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啊,年轻人,过刚易折。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了,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绝,让领导下不来台。以后工作,不好开展啊。”
旁边另一位女老师也附和道:“是啊,赵老师,你的才华我们都看见了。但体制内,能力是一方面,人情世故更重要。今天这事,你太冲动了。”
他们的言语中,有关心,有惋惜,也有一种过来人的世故与无奈。他们是善意的,但他们的善意,本身就是系统规则的一部分。
赵禹认真地听着,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
“谢谢几位老师的指点,我记下了。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会注意方式方法。”
他摆出了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姿态,既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
几位老教师看他态度诚恳,也就没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了几句“以后小心”,便也转身离开了。
赵禹目送他们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他知道,他们不懂。或者说,他们懂,但他们己经没有勇气去做了。他们劝他收敛,就像劝一团燃烧的火,为了安全,最好只保留一点火星。
他转身,看到林悦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她没有参与任何议论,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避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抱着自己的文件袋,像一株清冷的白桦树。
看到赵禹望过来,她也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朝会场外走去。
赵禹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酒店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里,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西周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
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夕阳正将城市的轮廓染成一片瑰丽的金色。
林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