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质子!
野利昌的心猛地一沉,尽管早有预料,但事到临头,还是像被冰冷的马奶泼了一身。
他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着几分“惊喜”:“这……犬子顽劣,只怕辱没了王先生的厚爱……”
“头人过谦了。”
王焕笑容温和,眼神却清澈见底,仿佛能看穿野利昌的所有心思。
“刘帅是惜才之人。况且,公子在京兆府学成,将来无论是对部落,还是对朝廷,都大有裨益。这可比留在部落里,只知骑马射箭要强得多。”
他轻轻巧巧地将“为质”说成了“深造”,把野利氏的利益和朝廷的未来捆绑在一起。
野利昌无法拒绝。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另外一个豪酋部落——细封氏的下场。
细封族长仗着险要地形和数千族兵,想和宋人讨价还价,结果西军大将雷豹率五千精骑直抵其寨门之外,不攻不打,只是每日擂鼓操练,枪炮声震山谷。
同时,王焕带着更为“优厚”的条件上门,放弃世代居住的险要山岭,举族内迁至灵州附近的平坦草场,并赐予丰厚的安家费用。
眼见抵抗下去只有灭亡,最终,细封族长只能含泪带着族人,在宋军的“护送”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祖地。
这就是榜样。
恩威并施,宋人玩得是炉火纯青。
“先生所言极是!”野利昌立刻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能得先生栽培,是野利氏天大的福气!只是不知……何时启程?需要准备些什么?”
“头人不必客气,三日后便有车队前往京兆府,公子随行即可。一应用度,自有安排。”
王焕笑道,事情就此定下。
送走王焕,野利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疲惫地坐回毯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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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帘猛地被掀开,野利晟闯了进来,他刚在外面狩猎归来,身上还带着野兽的血腥气。
“父亲!你真要送我去宋人那里当人质?”野利晟年轻气盛,脸上满是不服和愤怒。
“住口!”野利昌厉声喝道,眼中精光暴射,“什么人质?那是去京兆府学本事!是人家刘大帅看得起,给我们野利家脸面!”
他压低声音,一把拽过儿子的衣襟,“你睁大眼睛看看!细封家什么下场?硬碰硬,就是全族跟着你陪葬!”
野利晟梗着脖子,年轻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我们野利家的勇士,宁可战死……”
“战死?容易!”
野利昌猛地推开他,指着帐外,“可帐篷里的女人呢?孩子呢?那些指着我们吃饭的族人呢?都跟着你一起战死?”
他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晟儿,狼王换了,规矩就得变。要想活下去,活得更好,就得学会低头,学会在新规矩里找机会。送你去,是险路,也是捷径。”
野利昌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赌赢了,野利氏或许能在这新朝站稳脚跟。这比让你带着族人往宋军的刀口上撞,要明智得多!”
野利晟看着父亲眼中深重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决心,满腔的热血和愤怒像被戳破的皮囊,一下子泄了气。
他颓然坐下,抓起桌上的酒囊,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屈辱和茫然。
帐内只剩下炭火噼啪声和野利晟粗重的喘息。
野利昌走到帐边,掀开一角,望着外面连绵的帐篷和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