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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江声入画(上)

山水静如一轴画,陈樗自永州北上,渡过长江,来到秣城,只在画中挪动了极短的一段距离。

秣城郊外,墨色清寥,几个耕夫在平整的田道间缓缓移行,宛如宣纸上的蚂蚁。陈樗站在江水上,远远看着。他更喜欢永州的景物,想着以后鲸舟剑派若在永州设立分堂,该从城南筑屋才好,那里柳树多,井水也甜。

岸边渐聚了些人,见陈樗立水不沉,对着他指指点点。陈樗扶正腰间佩剑,走向岸边,露出脚下踩的高跷,众人哄笑散去。

陈樗解下高跷,取剑劈成碎柴,抱在怀里,沿岸走着,正午的阳光下,秋风也似染上了耀目光彩,吹得芦苇丛哗哗闪动,一群水鹄冲天飞起,目光追着一仰,撞上日头,他恍惚生出剑刺般的幻痛。

这一路千里走来,他怀着伤势,心境幻乱,一路都似在与天地为敌。有时走在广袤荒野,却无比逼仄气闷,有时歇在狭小陋室,却觉屋子大得无垠;有时天低得像是要压下来,有时却又和此刻一样,高远得悚人,有次他乘舟夜行,看着两岸的土地如坠落般不断退入夜色,仿佛船是在向着天上攀登。——他平生第一次晕船呕吐。

相较之下,此时埋伏在芦苇丛后的“秋芦门”刀客,反倒让他心绪稳定了些。

这些刀客奉门主秋毅之命,在芦江边戒备鲸舟剑派大举来犯,战书上写明了今日便是战期,众人战战兢兢,已捱了半日,被路过的陈樗惊动,纷纷挺刀叫骂。

陈樗一声不吭,身上旧道袍被四下乱晃的刀光一衬,愈显灰扑扑的。刀客们见他脸色苍白,像随时要吐出来,都当他是病汉;有人瞧出陈樗的佩剑值钱,欲言又止,只让他快滚。

换作往日,众刀客会将那剑占为己有。但近一年来鲸舟剑派扫荡江湖,接连毁门灭派,凭自己所练的“秋芦快刀”,也不知能否挡住鲸舟剑派的“心舟七刻”,人人忧愁恐惧,也无心再抢夺财物。

只有他们的门主秋毅知道,秋芦门绝非鲸舟剑派对手。秋毅对门徒说,他已派自己的两个儿子分持信物,去“鸣石剑派”、“展屏楼”求援,到时三派合力,必能挫败强敌。当时他对两个儿子说:“这两派早已覆灭,你们拿好宝刀、秘笈,永远不要再回来。”

众门徒虽不知情,但也不甚觉得能赢,只是近来秋毅对门徒管束极严,他们不知外地消息,除了相信秋毅,似也别无他法,渐渐地甚至越信越深,一个个神情激勇,只等着到时痛快手刃敌人;可是心中恐惧却也愈深;每日都有门徒逃走,都被秋毅派人抓回处死,这时众门徒往往一起大肆嘲笑逃走者,笑声中,彼此眼神却不交会。

今日清早,众门徒不见那两派的援手赶到,秋毅也不解释。忽有个门徒质问:“秋掌门,你莫不是让你儿子逃走,却拉着我们大伙儿陪你赴死?你倒好,既全了名声,又留下了子孙后代。”

不用秋毅自己说什么,便有十几个门徒拥上,将那人乱刀剁死,那些门徒不住嘴道:“秋芦刀法天下无敌,何须援手?哈哈,哈哈哈!”秋毅见这十几人勇武,便派他们来江边打前哨。

他们绷着心等着,时不时看见江船千艘,载着无数鲸舟剑客来到,时不时又从这幻感中惊醒,他们不知鲸舟剑派这次只来了一个人。

他们任由眼前这中年道士走过,如一道笔锋,被秋风慢慢拖曳进秣城去了。

城中行人络绎,见陈樗怀抱着湿柴,都不禁侧目。

陈樗目不旁顾,悠然来到春雨茶楼门前,身边一对年轻男女经过,他回头瞧了瞧,觉得那两人背影有些熟悉,倒像是许多年前的自己与陆师妹;随即摇头失笑:

“一个人又如何能见过自己的背影?”

夜色中,沈越随着袁岫经过春雨茶楼,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袁岫也回身瞧去,但见深夜长街空落无人,却听沈越道:“我见茶楼打烊了,本想明日再去,又怕明日面见魏副掌门事忙,还是先去一趟。”

他见袁岫听得诧惑,又解释道:“我有些物事,存放在茶楼里。”

两人敲开茶楼的门,但见柜上一盏昏灯,周掌柜正在盘账。周掌柜听沈越说明来意,道:“你也要离开秣城了?”也不等沈越回答,便撂下账册,走去了后堂。

沈越轻声道:“我师父少年时曾在这茶楼做活,他离开秣城之前,将那断剑留在了茶楼,这一留便是几十年,直到四年前我来到秣城,才取走了断剑。”

袁岫道:“原来如此。那你这次又来取什么?”

沈越道:“是我师父从前收藏的一些旧门派物事。”四年前他只将绵教毒针等能用于报仇的暗器放在老君庙,将竹箱中的那些刀剑残片、断矛碎瓦都存放在了茶楼,今夜想到以后未必还会回来秣城,便来取走。

过得良久,周掌柜拿回一个粗布包裹,沈越再三道谢,留了不少银两在柜上。周掌柜却不要银两,叹道:“当年我从陆掌柜手上接下这茶楼,曾答应他要将茶楼一直开下去,一直都叫‘春雨茶楼’,绝不更名……如今我也七十多岁,又无子女,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茶楼。”

沈越道:“我想想办法,多半我师姐冷竹愿意盘下这茶楼。”

周掌柜很是高兴,将沈、袁二人送出茶楼。

先前两人从城北荒山回来,袁岫只在刚下山时说了裘铁鹤等几个神锋御史已离开秣城、而魏濯则在徐捕头家下榻;一路上月色静谧,两人各怀心事,仿佛约好了似的,几乎不曾交谈,此番进出茶楼之后,才打开了话头:

“袁姑娘,白天你当着郁轻尘说,刘舻主很‘会说服人’,其实是怕李大侠说服我做他弟子么?”

“不错,他肯让你留在鲸舟剑派,倒有些出乎我意料。”

“可是李大侠似也并非口舌伶俐之人,为何袁姑娘会这般说……”沈越说着,瞥见袁岫神色异样,似在回忆什么,脱口道,“莫非从前有什么事,是李大侠说服了你?”

袁岫恍若未闻,过会儿才道:“沈越,你明日见到魏副掌门,千万莫要提及‘断剑’,今夜你便将断剑收藏好,更不能让魏濯瞧见。”

沈越迟疑道:“可是刘师叔是见过那断剑的……”

袁岫道:“他不会对魏濯提起。”

沈越听她说得笃定,便点头答应。袁岫又道:“今日雨中你随李前辈他们走后,魏副掌门问起你所修的功法,我已向他老人家禀明:是我偷偷将那式‘世外轻舟’的功法告知与你,而你天资极高,自行修练了几年,已有小成。”

沈越一惊,袁岫如此说法,确是为他省去了一桩大麻烦,自也不用再对魏濯提及断剑,但私授功法却是违背门规之事,便道:“可我还不是登舟弟子,本是不能修练心舟七刻的……”

袁岫道:“嗯,为此魏副掌门已经责骂过我。”她见沈越面色歉然,不禁抿嘴轻笑,“我要了你一根针,本就说今日要帮你一次,你也不必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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