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泥胎的村民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泡,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渗着油汗。
一股浓烈的汗馊味、尘土味和一种绝望的疯狂气息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人群的中心,赫然是那座小小的龙王庙。
庙门己被粗暴地撞开。
几个精壮些的汉子,赤着晒得脱皮的上身,肌肉虬结,正喊着号子,奋力地将庙中那座约莫半人高的龙王泥塑神像往外拖拽。
神像雕工粗糙,彩漆剥落,龙首人身,原本威严肃穆的面容此刻在村民粗暴的动作和弥漫的怨气中,显出一种诡异的悲悯和嘲讽。
“一!二!三!起——!”
一个领头的壮汉,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嘶吼着。
沉重的泥胎神像终于被彻底拖出庙门,暴露在毫无遮拦的毒日之下。
“扔!扔到谷场中间去!让它晒!晒化了它!”
破锣嗓子嘶喊着,正是村中一个辈分颇高的老叟,他挥舞着枯瘦的手臂,浑浊的老眼里燃烧着一种病态的狂热。
几个汉子依言,喘着粗气,将沉重的龙王像抬到打谷场最中心、阳光最毒辣的位置,粗暴地扔在滚烫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尘土扬起……
“跪!都跪下!”
老叟厉声尖叫,自己率先扑通一声跪倒在滚烫的地上,对着烈日下的龙王像砰砰磕头,额头瞬间被粗粝的地面磨破,渗出血丝混着泥土,肮脏不堪,“龙王爷!您睁开眼看看!看看您的子民!看看这晒死人的天!您收了我们的贡品香火,为何不下雨?!今日我们请您同享这日头!您若还有半分灵验,就降下雨来!若没有……”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那泥胎,脸上肌肉扭曲,怨毒如实质:“……就晒化了您!让您也尝尝这筋骨寸断、皮开肉绽的滋味!”
村民们受到感染,纷纷跪倒,对着烈日下的神像哭喊、咒骂、磕头。
绝望的哭嚎、恶毒的诅咒、砰砰的磕头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混乱、污浊不堪的愿力洪流,如同无数条无形污秽的触手,缠绕着、冲击着烈日下的泥胎神像。
赵铁山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嚓!这帮人疯了?晒龙王?这他娘的能顶个鸟用?”
齐云不知何时己睁开眼,断臂处的经文流转似乎加快了一丝。
他眉头微蹙,目光越过狂乱的村民,落在龙王像底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异样波动,与他断臂深处被封印的污秽黑莲烙印隐隐呼应,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被重重污浊包裹的纯净。
“贫苦多怨,横结恶缘……”他低声喃喃。
玄机老人枯槁的身躯在板车上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斗笠下,眼底骤然闪过一道锐利如冰针的金芒!
他的神识穿透了狂乱的哭嚎和弥漫的怨气,精准地捕捉到那泥胎龙王像底座深处,一点被层层污浊愿力包裹、顽强闪烁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