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向店家,问酱鸭做好没有,还有什么别的菜,都盛一碟送来。
“多尝尝,若有觉得好的,后日出游,也可以从这儿买一些带去。”纪延朗道。
方盈点点头,没有出声,正午骄阳透过窗纱照进来,晒得人懒洋洋的——这是她平时午睡的时辰,刚才又是一路坐车过来,着实晃得她有些困倦。
纪延朗没发现,他兴致仍然很高,借着半开的窗子给方盈指点附近还有什么好吃的,“其实这里离丰乐楼也不远,在一里左右。”
“是么。”方盈随口应一声,转头问立春带的茶还有没有,给她点一杯来喝。
立春应声去烹茶点茶,纪延朗这才发觉妻子脸上有倦意,忙问:“怎么?累了?”
“累倒没有,就是到了平日午睡的时辰,有点儿犯困。”方盈道。
“那咱们吃完就赶快回去,今日也是起得早。”
听他这么说,方盈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变娇气了——嫁进纪家之前,她并没有午睡的习惯,也没有出来玩半日就困倦的时候——这可不行,太娇弱没好处,以后还是得多活动。
便摇头道:“以往也是在家无事,才习惯每日午睡的,其实并不缺觉。”
方盈话是这么说,却不知困劲儿还写在自己脸上,纪延朗望着她略显迷蒙的双眸,笑道:“午间小憩是养生之道,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方盈没明白。
纪延朗道:“什么都不要紧,不用特意迁就我,为我改了平日作息。”
“……”他在说什么?她只是反思自己近来有些懒,没有闺中时那么精力充沛,他想到哪里去了?
纪延朗却自以为猜到方盈心思,继续说道:“没玩够也不要紧,我不是说了么,以后得空就带你出来游玩。”
“……”越说越远了,方盈忍不住反驳,“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么?贪玩到不肯午睡。”
“岂敢岂敢。”纪延朗笑嘻嘻拱手作揖。
方盈斜他一眼,道:“我是想着,吃过饭回去也不早了,二嫂肯定有事找我。”
“放宽心吧,二嫂当家这么多年,一次出游,不至于事事都等着你商量。”
方盈眉头一挑,正要开口,纪延朗自己也觉出这话说得有歧义,紧着解释:“不是说你帮不上忙、二嫂不需要你帮手,以你的才干,料理这些家务琐事,自是绰绰有余。”
“哦?”方盈挺直腰板,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人,倒想听听他怎么圆。
“我其实是想劝你,不必为了这些太耗费心思,家务琐事而已,不出岔子就行了,真不用样样尽善尽美,尤其咱们家人口多,各有各的喜好,就阖家出游这等事,想要人人都十分满意,是不可能的。”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但是,“我一个闺阁妇人,不在家务事上花心思,那把心思放在哪儿?再说这是娘交代给二嫂和我的,我若像你说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对得起娘吗?”
纪延朗看二楼只有自家仆妇,凑近方盈,嬉笑道:“心思……自然是多放在我身上啊。”
方盈强忍着没翻白眼,恰好这时,立春端着茶回来,她顺理成章不用接纪延朗的话,接过茶,低头浅浅啜饮。
纪延朗见状,记起她不喜当着下人调笑,有些讪讪,便也端起茶喝了半盏,遮掩过去,然后若无其事接上前话:“娘那里,你更不必担心,她从来宽和慈爱,绝不会为这些事苛责你。”
“我知道娘不会苛责,但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是不是?”纪延朗抢先道。
“是啊。”方盈点头,“为人处世,理当如此,你不也是么?”
纪延朗笑着解释:“是,但你无须事事如此,尤其在家里,样样都要做到无可指摘、尽善尽美,太累了,也没有必要。”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方盈心里舒服了些,缓了声调道:“放心吧,
我没那么大的‘野心’。”
纪延朗望着她,微笑不语。
“真的。”方盈忍不住强调,“我没你想得那么要强。”
纪延朗想说“你还不要强,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要强的小娘子”,却听见楼梯那边有脚步声,转头看时,果然是店家来上菜,便暂且咽下,等立春帮着把菜一一端上桌,他提箸夹了一块酱鸭,放到方盈碗里。
“先尝尝这个。”
方盈闻见肉香,也不想再和他谈这莫名其妙的话题,拿起筷子专心品尝美食,不料刚夸了酱鸭确实美味,纪延朗就亲自动手给她倒了一杯酒,要与她碰杯对饮。
她忍不住看一眼窗外明晃晃的日头,说:“合适吗?”
纪延朗明知故问:“有什么不合适的?”
“大白天饮酒,总觉得不太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