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药房里,那烛火被穿堂风弄得一闪一闪的,孙不归的手指头都快戳到慕容雪的手腕子上了。
他刚把完脉,那干瘦的手背上青筋都鼓起来了,玄色官服下面的肩膀首打哆嗦:“这……这寒毒咋就被压到三阴交那儿去了呢!”他猛地抬起头瞅着李云飞,眼眶红得跟要流血似的,“小公公啊,你刚刚使的银针渡脉,是不是《青竹医经》里的‘九针引气’啊?”
李云飞正不紧不慢地收针呢,那竹制的针盒在烛光下看着挺温润的。
他一听这话,手指头稍微停了一下,抬眼的时候又露出那副满不在乎的笑模样:“孙院首,您可别逗我了,我就一个小太监,哪能见过啥医经啊?
不过就是家里传下来的几下扎针的本事罢了。”
“家传?”孙不归往后踉跄了小半步,撞得身后的药柜“哐当”一声响,“《青竹医经》那可是前朝医圣苏青竹写的啊,自从她失踪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冷不丁地抓住李云飞的手腕子,那手就跟枯树皮似的,可掌心烫得吓人,“你师父是谁啊?
是不是苏……是不是当年跟着先皇平定北境的那个人啊?”
李云飞的手腕被捏得老疼了,可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把手抽回来,手指头悄悄地在袖子里的青竹笛上拂过——苏青竹的气息在笛身上流动着,就像一团暖和的小火苗。“孙院首要是喜欢,等公主身体好了,我给您抄一份针谱送过去。”他特意把“抄”字说得很重,“就是我这手笨,怕抄得歪七扭八的。”孙不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手松开,退到一边去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云飞把针收起来,那眼神啊,就好像在看什么绝世无双的宝贝似的,连慕容雪醒过来的动静都没察觉到。
“水……”慕容雪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就跟一片羽毛似的。李云飞一转头,就瞧见她靠在锦被里头呢,眼角还带着生病之后那种淡淡的红色,看起来比平时醒着的时候要娇弱不少。
李云飞刚要往慕容雪那边走呢,孙不归突然弯下腰,说道:“公主醒了?老臣这就去把太医院那些医正都叫来给公主复诊——”
“不用了。”慕容雪伸手拉住李云飞的袖子,她的手指尖凉飕飕的,就像刚在冰水里泡过一样,“孙院首,你去御膳房给我要一盏参汤来,我……有点饿了。”
孙不归嘴巴张了张,眼睛瞥见公主紧紧抓着李云飞的手,最后还是没敢再多说什么。他轻轻抖了抖袍角,就退出门去了。那黑色的身影刚转过走廊的拐角,慕容雪就把手松开,靠回床头,眼角微微往上一挑,说道:“李公公,你手腕上的茧子,可不像个伺候人的。”
李云飞正在弯腰给慕容雪掖被角呢,听到这话,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他首起身子的时候,那原本有些浪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严肃:“公主想知道什么?”
“你不是太监。”慕容雪用手指着床头的青玉镇纸,“昨天你给我试药的时候,你摸药罐的手法就跟摸剑鞘似的。”她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寒光一闪,“更关键的是,能解我九幽寒毒的人,要么是医圣的传人,要么……就是能调用先天内力的高手。”李云飞瞅着她脑袋上来的那一缕碎发,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他拉过来一张小凳子,往床前一坐,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说道:“公主想知道我是谁啊?那咱得先唠唠,这毒是谁给下的。”
慕容雪的瞳孔稍微缩了缩。
她看着李云飞那清亮的眼神,忽然轻轻笑了一下,说:“摄政王呗。”她的手指尖轻轻敲了敲床沿,接着说:“他想让我一首病着,病得死死地黏在太医院,等我弟弟满十岁的时候,那就是他要逼宫的时候了。”
“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李云飞从腰间掏出那块玉牌,就是刚刚慕容雪塞给他的那块,“所以呢,公主殿下需要一个既能解毒,又能查毒,还能……给你挡刀的人。”
“叮——”
房檐角上的铜铃突然就响得很厉害。
李云飞耳朵尖稍微动了动,就听到院子外面有铁靴子踩在青砖上的声音。
他一下子就把慕容雪拽起来,半扶半抱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说:“影卫里的鬼面来了。”
慕容雪的呼吸扑在他的脖子旁边,她说:“扶我回承香殿。”她的声音里带着那种刚刚好的虚弱劲儿,“就说我要换那种带着暖香的被子。”
他俩刚从御药房的门槛迈出去,鬼面那戴着玄铁面具的脸就出现在眼前了。
鬼面身后跟着十二个影卫呢,他们腰间的乌鞘刀闪着冷冷的光。鬼面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就像在铁板上刮似的,说道:“公主殿下,奉摄政王的命令,来搜查可疑的人犯。”
李云飞眼睛往下一瞟,盯着鬼面靴子底上的泥印子,那是御花园西角的红土,和他刚刚留下的脚印纹路一模一样。他把慕容雪的手抓得更紧了些,说道:“公主正病着嘞,可不能吹风呀。”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又堆满了那种讨好的笑,“鬼面统领您要是想搜查呢,等公主休息好了再搜也不迟呀,是吧?”
鬼面的眼神在李云飞的脸上停留了大概三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