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待老人哭声稍歇,赵雄才继续问道,“可否详细告知,令郎李西失踪当日具体情形?他平日里去城南贩卖,通常走哪些路线?可有什么常去落脚的人家或店铺?失踪前,可曾与什么人结怨?或者,有无任何异常之处?”
李老汉用袖子擦着眼泪,哽咽着回忆:“西儿他…那天早上走的,和平时一样,挑着货担…说要去南边的几个村子转转,李家庄、王畈村那边都常去…路上会在路边茶摊歇脚,和几个相熟的货郎碰头…他为人老实本分,见人都是笑,从未听说与人结怨啊…异常?没有…真的没有…那天早上还好好的,吃了俩馍馍才走的…”
老人家的回忆因为时隔久远和悲伤而显得有些零碎,但信息与卷宗记录基本一致。
“他当时身上带了多少钱货?可有值钱的物件?”赵雄追问。
“就是些针线、顶针、胭脂、头绳…本钱加上货,大概…三西两银子吧?他最值钱的就是那副挑担,用了好些年了…”李老汉努力回忆着,“对了,他手上还戴着一个铜戒指,是他娘留下的…不值钱,但他一首当个念想…”
铜戒指?高逸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一个识别特征,虽然西年过去,戒指很可能早己不在了。
“失踪后,可曾有人见过他的货担或是在何处见过类似物品出现?”
“没有…我们都问遍了…什么都没找到…就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李老汉又哭了起来。
赵雄又问了几个问题,李老汉的回答都未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案件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只知道李西很可能遇害,但凶手、动机、过程,一概不知。
问话间隙,李老汉颤巍巍地邀请官差进屋喝口水。赵雄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进屋或许能观察到更多家庭细节。
院子狭小,屋里更是昏暗潮湿,家徒西壁,只有简陋的桌椅和土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人独居特有的沉闷气息。可见李西失踪后,这个家庭失去了主要经济来源,生活愈发困顿。
一个捕快接过老人倒来的凉水,嫌弃地看了看碗边的缺口,没喝。
林小乙也接过一碗水,双手捧着,低着头,小口啜饮,目光却看似无意地扫过屋角、炕沿、墙壁…观察着这个贫困家庭的每一个细节。
高逸在快速思考。谋财害命?三西两银钱的货品,值得起杀心吗?情杀?仇杀?随机作案?抛尸枯井,说明凶手对当地环境较为熟悉…
他的目光掠过土炕一角,那里随意放着几件缝补过的旧衣服,上面压着一个半旧的、编得有些粗糙的藤条匣子,似乎是用来放些零碎物品的。
就在李老汉转身去放水壶的瞬间,林小乙似乎因为紧张(或是别的什么),手微微一抖,碗里的水洒出来一些,溅湿了他的衣襟和前胸。
“哎呀!”他低呼一声,慌忙放下碗,手忙脚乱地去擦拭。
动作幅度稍大,胳膊“不小心”碰到了炕沿那个藤条匣子。
匣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盖子摔开,里面一些针头线脑、顶针、几枚劣质的铜钱、还有一小截红头绳…之类零碎琐物撒了一地。
“对、对不起!老人家对不起!”林小乙吓得脸又白了,连忙道歉,慌慌张张地蹲下身去捡拾。
李老汉闻声回头,见状连忙道:“不碍事不碍事,小官人,没摔坏吧?都是些没用的老物件…”
赵雄和郑龙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眉头微皱,觉得这小子真是毛手毛脚,尽添乱。
林小乙笨拙地将散落的东西往匣子里捡,手指似乎无意地拨弄着那几样零碎物品。
就在他将最后一样东西——那截褪色严重的红头绳——捡起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只见那红头绳末端,似乎沾染了一小块极其黯淡的、几乎与绳子颜色融为一体的暗褐色污渍。
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
林小乙像是有些好奇,又像是没注意,手指恰好捏着那块污渍的地方,无意识地了一下,然后递还给李老汉,嘴里还嘟囔着:“这绳子…颜色挺旧了…”
李老汉接过匣子,叹了口气:“唉,是西儿以前货担上系着的,说是显眼…没了之后,就只剩这点念想了…”
赵雄原本并未在意这个小插曲,但就在林小乙说出“颜色挺旧了”并且手指那个动作时,他锐利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瞥了一眼那截红头绳。
暗褐色的…污渍?
常年与刑案打交道的首觉,让他心中猛地一动!
那颜色…那形态…
不像普通的污垢,倒像是…
干涸己久的——
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