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来!”他闷吼一声。
留守的王老五和其他几个捕快也围拢过来。小小的公房里顿时充斥着一股汗味、烟草味和焦躁不安的气息。
林小乙缩在门口最不起眼的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湿冷的裤子让他时不时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没人看他,也没人在意他,他就像墙角的阴影,是这紧张氛围里唯一多余的存在。
“郑龙,吴文,你们俩先说,现场什么情况?”赵雄沉声道。
郑龙率先开口,语气肯定:“赵头,我看就是内贼!那库房门锁是黄铜大锁,看着没坏,但保不齐有高手能用特殊工具捅开再复原!窗棂我也仔细摸了,确实没有撬压痕迹。至于那鬼脚印……”他撇撇嘴,“故弄玄虚罢了!说不定就是那贼自己弄出来吓唬人的!”
吴文则要谨慎得多:“门锁看似完好,但锁孔边缘似乎有极细微的、非正常的划痕,需要再仔细查验。窗棂确实无损。关键是那脚印……”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在灶台灰烬上,只有一个,形态古怪,前宽后窄,边缘模糊湿泞,不像常人所穿鞋履,倒像……倒像裹了层湿布,或者用了什么模具。灶台是冷的,昨夜至今并未生火。”
“模具?”王老五插嘴,咂摸着嘴,“嘿,难不成真是灶王爷的脚丫子就长那样?”他的话引来几声低低的哄笑。
赵雄瞪了他一眼,笑声立刻噎了回去。
“内贼的可能性很大。”赵雄总结道,“但光凭猜测没用!郑龙,你带两个人,重点盘查苏府下人,尤其是昨晚有谁靠近过灶房,有谁行为异常,有谁最近欠了赌债或是急需用钱!给我仔细筛!”
“是!”郑龙领命,雷厉风行地就要点人。
“王老五!”赵雄又喊。
“哎,赵头,您吩咐!”王老五赶紧凑上前。
“你,再带个人,去街上转转,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生面孔在苏府附近晃悠,或者有没有什么黑道上的、擅长溜门撬锁的家伙在县城里出现。”赵雄吩咐道,这算是外线排查。
“得令!您就瞧好吧!”王老五拍着胸脯,眼珠一转,目光扫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林小乙,闪过一丝狡黠,笑道,“赵头,这跑腿打听的活儿,费脚力,要不让林小乙也跟着我去?也好历练历练嘛。”
林小乙心里咯噔一下。跟着王老五,绝没什么好果子吃,无非是把他当小厮使唤,甚至故意捉弄。
赵雄正烦着,哪有心思考虑这种小事,挥挥手像赶苍蝇:“随便!别让他闲着就行!都赶紧动起来!”
“好嘞!”王老五笑嘻嘻地应了,冲林小乙一扬下巴,“走吧,小林乙,五哥带你‘见见世面’去!”
林小乙心里叫苦不迭,却不敢有丝毫违逆,只能低着头,拖着又冷又湿的腿,像只待宰的小羊羔,跟着王老五和另一个名叫李西的捕快走出了公房。
身后,传来赵雄对吴文的吩咐:“吴文,你心思细,再想想那脚印的事,还有,查查最近县里有没有类似的案子……”
门关上,将里面的严肃和焦虑隔绝。门外的阳光似乎有些刺眼,但林小乙只感到一片冰冷的茫然。破案的关键或许就在那些细微的痕迹里,而他,却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指派着,去做那最无用、最边缘,甚至是被戏耍的“跑腿打听”。
高逸的专业判断在脑中轰鸣,而“林小乙”的命运,却只是跟着王老五,走向县城的街巷,去迎接注定徒劳无功、甚至充满屈辱的一天。裤腿上的泥水半干,结成硬块,磨蹭着皮肤,又冷又痒,如同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