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现我拿错了贡宪箱子的第一反应是赶紧骑着小黄连夜回曲阜换回来——这样也许贡宪还没看到箱子里要命的东西。
但是我随即想到:那个概率真的很小,而且如果我慌慌张张回去,反而显得我更心虚。虽然贡宪不算什么厉害人物,但是被人拿捏总是不好的。更何况如果我连夜离开,汶阳驿站的置吝夫都会怀疑我,那样就更麻烦了。
于是思量再三后我决定还是在驿站踏实住到明早再走。
为了寻找有没有反制贡宪的机会,我决定把贡宪箱子里的账本和契约都拿出来看一看。
箱子最上面的契约都是贡宪第一批在定陶买回的“自典”者的“市券契约”。再往下看,我就笑了——因为这些都是贡宪铁一般的把柄。
原来箱底的契约都是贡宪跟鲁国、甚至长安一些商籍人士签的《财产代持契约》,有二十多封。相对年六厘的“算缗税”,贡宪的代持协议很公道,约定的年代持好处费都在年两毫到三毫。
我最后在箱子里的账本上找到了所有代持协议的收益账,虽然账目被做成代持者了向”奉祀君·褒成侯“家族的捐款,但是数字和代持协议上一模一样,每笔账目都还有被代持者的签名。按照栾移石的话说就是:“证据链充分且完整”。
在分析了贡宪也落在我手上的要命把柄后,我觉得他应该比我更怕。虽然我落在鼍皮箱子里的顶戴绣衣是假的,有可能被专门做丝织品生意的贡宪认出来,但是林圭的腰牌是真的——如假包换。虽然他知道我姓李,是边防军司马,但是谁规定“绣衣使者”不能换个假名字潜伏?
以我对贡宪的了解,他这会儿肯定吓死了——把《代持协议》落在专门负责“算缗”稽查的“绣衣使者”手里无异于首接把脖子往刀口上送。
我旋即想起寻找行李时解胡子跟我说的情况:小丽怀孕了,但是真的无法确定是贡宪的还是被“自典流民”劫掠后怀的,而且小丽不肯堕胎,所以贡宪情绪肯定非常差。由此,他更不可能很平和理性的去思考对“拿错箱子”的事情如何与我周旋,而是整个人乱成一团。而且他才捅了一个大篓子,害得贡氏要在“券市”买卖上孤注一掷,这件事他应该不敢告诉他父亲、更不敢告诉老奸巨猾的族叔贡辅,所以我觉得只要我够淡定,贡宪就会吓尿。
七月初西一早,我从汶阳驿站出发折返回曲阜。
在晌午前我就回到了昨天拿箱子的客栈,我对掌柜的道:“烦您找人通知一下你们家贡宪少爷,他拿错我的箱子了。”
我对掌柜的很客气,还又丢给他几个大钱,他立马拆伙计去通知贡宪。不过他跟我说:不确保贡宪会过来,因为昨天那两个小姑娘走的时候是贡宪的正妻押着的,不知道这“一皇三后”一晚上时间会上演什么狗血大戏。
我淡定对掌柜的道:“你尽管去叫他,他必须、肯定会来!”
果然如我所料,贡宪在得知我召唤后立即跑了过来,手里提着我的鼍皮箱子。
贡宪的脸上再现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应该是小丽的事情加上鼍皮箱子的事情闹得他一夜未眠。
贡宪看见我后一脸讪笑,道:“李司马,您昨天走的时候也不仔细看看!也怪我俩箱子一模一样,让我给拿错了!”他随即将箱子递给我,道,“您的箱子我可碰都没碰哈。”
贡宪的这个态度很容易就暴露了他的心虚。我冷冷朝他笑笑,道:“你不是说这箱子是大秦工匠打造的,每个箱子的锁都不一样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啊!”贡宪尴尬道,他随即弱弱问道,“您不会……打开仔细看过我的箱子了吧?”
“放心吧,我不会拿你的黄白之物。”我说着将贡宪递来的箱子拿回,但是我并没有将贡宪的箱子还给他,而是道,“你不会拿了我的黄白之物吧?”
“哪敢!哪敢!”贡宪立即道,“我都不知道您箱子里装了什么!”
我本想调侃他道:“如果知道了你就被‘隔壁老王’戴帽子?”旋即想没必要绕弯子埋汰他,于是道,“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俩单独聊聊吧!”
贡宪让掌柜的开了一间最好的僻静上房给我,我一手提一个箱子跟着他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