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没有立刻抓人,而是布置了一个局。
第二天,一切如常。工作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外出丈量。暗中,陈实安排了两名绝对可靠的学员,潜伏在仓库附近。
果然,傍晚收工时,那个被怀疑的差役显得心神不宁,磨磨蹭蹭落在最后。趁人不备,他又悄悄溜回仓库附近,似乎想确认什么东西还在不在。
就在他鬼鬼祟祟张望时,被当场拿下。
经过单独讯问(并未用刑,只告知其私藏宝钞、栽赃钦差的罪名足以抄家流放),那名差役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哭喊着交代了实情。是县衙的一个钱粮师爷指使他干的,承诺事成后给他一大笔钱,并帮他儿子谋个差事。
线索指向了县衙。
陈实立刻将人证物证秘密移交给联合巡查组。巡查组的御史雷厉风行,当夜就突袭了那名师爷的家,从其家中搜出了与差役口供对得上号的银钱,以及几封与外界往来、语焉不详却隐含威胁利诱的信件。
信件虽然用了隐语,且未首接署名,但追查资金流向,却隐约指向了苏州府……
金坛县的事态被迅速控制,隐患被消除。但这件事给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对方的反扑,己经从不配合、造谣,升级到了**首接构陷**,手段愈发狠毒。
消息传回金陵,朱标又惊又怒。他召来林奇,将情况告知。
“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朱标难得说了句重话,“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林奇却似乎并不太意外:“殿下,清丈触及的是他们世代积累的根本利益。他们不会坐以待毙。金坛之事,恐怕只是开始。接下来,可能会有更极端的手段。”
“先生认为会是什么?”
“不好说。”林奇摇头,“或许是在赋税减免政策上做文章,或许是指使佃户闹事,制造流血冲突……甚至,可能会对我们的人,进行人身威胁。”
他顿了顿,看向朱标:“殿下,我们需做最坏的打算。建议增派护卫,确保各工作组主要人员的安全。同时,请毛指挥使加派人手,加强对江南各州府,尤其是苏州、松江等地官员和豪绅的监控。非常时期,需用非常手段。”
朱标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准。孤这就去办。此外,北疆之事,先生如何看?那手斧和图……”
林奇目光凝重:“臣怀疑,南北之事,或有勾连。江南某些人,或许不仅想阻止清丈,更想……搅乱大局,火中取栗。北疆的技术泄露,与江南的阻挠,背后或许是同一张网。”
朱标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敢如此?!”
“利令智昏,无所不敢。”林奇语气低沉,“陛下己命严查,我们且等结果。当务之急,是稳住南方,不能自乱阵脚。”
就在两人商议之时,一名宦官匆匆送来一份来自北平的密奏。
朱棣在奏报中称,其派出的精锐夜不收小队,深入草原腹地,成功抓回一名鞑靼小头目。经审讯,此人供认,确实有汉人商队定期与他们部落交易,提供的不仅是茶叶布匹,还有铁器、药材,甚至……会指点他们如何修理和改进缴获的明军兵器。至于这些汉人商队的来历,小头目语焉不详,只隐约听说似乎与“南边的大老板”有关。
朱棣在奏报末尾写道:“……虏首之供,虽未可尽信,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北疆安危,关乎社稷,恳请父皇彻查南北方有无勾连情事,以绝后患……”
朱标看完,将密奏递给林奇,脸色无比难看。
林奇快速浏览完毕,沉默片刻,缓缓道:“燕王此报,倒是及时。”
虽然朱棣的动机未必纯粹,但这份情报,无疑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南北两条线,那根若隐若现的丝,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一张巨大的、模糊的网,仿佛正缓缓罩向大明王朝。而撒网的人,似乎就隐藏在江南的烟雨和北疆的风沙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