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这辈子……”阳光在他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遮住了突然泛红的眼眶,“或许不应该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了。”
严燊看见医生修长的手指在微微发抖,那节苍白的腕骨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正在用全部的克制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那些被刻意轻描淡写的字句里,藏着怎样深不见底的孤独与哀伤?
“有一个人,曾在我心里占据了全部。”沈砚秋的声音很轻,像一片枯叶落在雪地上,几乎听不见重量,可严燊却从中听出了某种近乎绝望的悲伤。“可是……他死了。”
阳光依旧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可他的眼神却像是沉进了永夜。
他微微低头,镜片后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占据了我整个青春。”沈砚秋缓缓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长椅的木纹,仿佛那里刻着某个人的名字。
“从我记事起,他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小学、中学、高中……甚至是大学,他都要和我一起。”他的唇角轻轻弯了一下,像是被回忆里某个温暖的片段短暂地触碰,“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严燊喉咙发紧,想问什么,却又不敢贸然开口,最终只是低声问:“……他怎么走的?”
沈砚秋的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瞬,随后,他抬起眼,目光落在远处,像是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某个再也回不去的场景。
“他进了部队。”他的声音很平静,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里撕扯出来的,“一次任务中,被炸死的。”
严燊沉默了。
沈砚秋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漫长岁月里反复撕裂又愈合的伤口上,结出的最坚硬的痂。
“那段时间……我们已经分开了。”沈砚秋的嗓音低哑下去,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吵了架,冷战了一年多,两个人都默认对方分手了。后来我受不了出国,在国外呆了三个多月才回来。”
他的手指轻轻蜷缩起来,指节泛白,像是在竭力攥住什么已经消散的东西。
“我回国后他来见过我一次,他变了好多,瘦了,却更挺拔了……”
沈砚秋的声音哽住,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强压某种汹涌的情绪,“那一天,我们聊了好多,从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到国际形势,却没有说过彼此的心事。我们一直聊,最后……和平分手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苦涩得让人心惊。
“我以为我不爱他了,他也没有挽留我。我以为我们都不爱了……我们曾经无数次的争吵,从一开始的年少情深到相看两厌。我以为我们真的结束了。”
他的手指慢慢松开,像是终于放弃抓住什么虚无的幻影。
“可是……”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或许我们的爱不再热烈,但他却实实在在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他在我心里的地位从未动摇过。”
严燊看见他的眼眶红了,可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连悲伤都已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