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的大脑其实还混沌不已,浑身叫嚣着疼痛,他无法思考,满眼都是面前憔悴的温简之。
温简之的头发没有像以往那样柔顺地搭在额前,或是整齐地向后梳,而是凌乱着,隐约显现着下意识拧起的眉毛。漂亮的眼睛下染着青黑,嘴唇也是干涸的,泛出粉白的颜色。
窗外的烟花声不绝于耳,提示着过了今夜就是新的一年。
距离他杀青那天应该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不用想都知道,温简之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
陆屿拧起眉,每眨一次眼都要耗费好大力气,却仍然勉力保持着清醒。
他从来没有见过温简之这样悲伤而痛苦地哭过。他想告诉温简之不要哭,想嘱咐温简之去休息,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
温简之看见陆屿脸上的氧气面罩快速地聚起小小的雾花然后又消散,青白的额角逐渐布满豆大的汗珠,发丝和眉毛很快被濡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无助地挺了挺身子,细长白皙的脖颈难耐地扬起,然后回落。
病床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报警声,被子下的尿管流出淡黄色的液体。
温简之仓皇之中再去看陆屿,那双眼睛虽然还无力地睁着,但是已经失去了光彩。
医生和护士很快冲进了病房,温简之踉跄着被挤到人群之外。
他看见医生把陆屿的衣服解开,让他的头偏向一侧,然后将冰冷的电机板贴上去,陆屿单薄的身体一下下地弹起。
陆屿微微睁着却没有神采的眼睛透过医护人员的缝隙看向温简之的方向。
温简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后退几步失魂落魄地倒在后面的沙发上。
在这万家团圆,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日子,陆屿却被仪器包围着、束缚着,被注射冰冷的药剂,被强制性地恢复规律的心跳,一次次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陆屿毫无意识地被摆弄着,被抢救着,温简之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限,他倒在沙发里,腿脚发软,头痛难当。
“医生……他刚刚已经醒了,为什么会这样?”
十几分钟后,陆屿的体征重新平稳下来,温简之才撑着沙发起身,清了清嗓子,努力发出声音。
“患者切了部分胃,可能是因为过于疼痛引发心率失常而晕厥。现在给他加大了止痛泵的药量,能缓解一些。平时注意患者情绪。”
“他的心脏病……”
“属于慢性心力衰竭,现在有三级向四级发展的趋势,这个没办法,只能好好保养,按时吃药,不能过于劳累,避免情绪波动,定期检查。发展到四级会比较麻烦,生活质量无法保证不说,还随时有猝死的危险。”
温简之极为认真地听着,大有把医嘱一字不落背下来的架势。
“你坐下。”
“医生,我……”
温简之被医生二话不说按在沙发上,手背上扎了吊瓶。
“半小时就输完了,他不会醒那么快的。他现在躺在床上,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再说还有我们医生和护士在。这半小时你好好睡一觉,一会我来给你拔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