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色依旧昏暗,整个萧关都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突然间,天空中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雨点轻轻地敲打着驿馆的窗棂,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在演奏一场轻柔的交响乐。
雨水顺着窗棂流淌而下,汇聚成一道道细流,沿着窗缝缓缓渗入室内。地面上渐渐形成了一小片水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雨雾照进房间时,那微弱的光线恰好落在了放在桌上的丝绸地图上。令人惊奇的是,落在地图上的雨水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原本暗红色的路线旁边,竟慢慢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朱砂色字迹。
这个字迹若隐若现,仿佛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隐藏。它的颜色与周围的暗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想要凑近去看个究竟。
“快看!”老石匠惊呼着扑到地图前。雨水浸润的区域,一个“项”字正逐渐清晰,笔触凌厉如剑,与他们在龙祠发现的“楚虽三户”笔迹如出一辙。这个字隐藏在路线拐角处,若非雨水恰好浸湿,根本无法发现。
王翦立刻取来干燥的麻布吸干水分,但字迹并未消失,反而更加鲜明。他用指尖抚摸字迹,感受到丝绸表面细微的凹凸——这是用特制的尖针在织造时就刻下的纹路,再用茜草与朱砂混合的染料处理,平时隐而不见,遇水后才会显色。
“是楚人的‘双染法’。”老石匠激动地解释,“先用茜草染底色,再用朱砂混合桐油绘制秘密符号,桐油隔绝了水分,平时看不出来,遇水后茜草层变色,朱砂字就显出来了!”这种工艺记载于《考工记》,是楚地织工的不传之秘。
赵平拿来项燕剑的拓片比对,确认“项”字的笔法与剑铭完全一致。“是项氏家族干的!”他将拓片覆盖在丝绸上,两者的笔迹完美重合,“乌氏商队一首在为项家传递情报!”
此时陈武派人传回消息:在王家封地三眼井附近发现了类似的丝绸碎片,井壁上刻着相同的菱形符号,井底还打捞到一个铜罐,里面装有未用完的茜草染料和数枚刻有墨家符号的算筹。更重要的是,井旁的泥土中有新鲜的马蹄印,与乌氏商队的马匹特征吻合。
“他们确实在封地接头。”王翦的脸色愈发凝重。雨水打湿的丝绸上,“项”字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羽”字的半边。结合之前的发现,一个可怕的结论逐渐清晰:项氏家族通过乌氏商路,串联起匈奴、沛县和关中的反秦势力,而王家封地很可能被用作秘密联络点。
老石匠用温水继续处理丝绸的其他区域,更多隐藏的字迹浮现出来:“九”“月”“举”“事”。这些字分散在不同的丝绸上,拼接后形成完整的指令——“九月举事”。距离九月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局势己迫在眉睫。
驿馆外传来马蹄声,陈武亲自返回,浑身湿透地冲进房间:“上将军,在封地祖祠的暗格里发现了这个!”他呈上一个密封的铜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卷完整的帛书,上面用楚隶写着与丝绸地图相同的路线,落款处赫然是“乌氏倮”三个字,旁边加盖着一枚龙形印章。
“乌氏倮果然参与其中。”王翦想起《史记》中对这位传奇商人的记载——他以丝绸与匈奴贸易,富可敌国,甚至得到秦始皇的召见。如今看来,这位官商早己暗中与楚地反秦势力勾结,利用朝廷赋予的贸易特权,构建起贯穿南北的情报网。
雨越下越大,屋檐下的水流如瀑布般倾泻。老石匠突然注意到丝绸边缘的织造标记:“这是成都织室的‘五星纹’!”他指着角落的微小图案,“这种织法只用于供应王室的丝绸,乌氏倮怎么能弄到?”
这个发现指向了更可怕的可能:宫廷中有人在为乌氏商队提供支持。王翦想起剑鞘中藏着的刘邦生辰绢布,上面的字迹与扶苏的批注有几分相似。难道扶苏真的牵涉其中?还是有人在刻意模仿他的笔迹,制造假象?
雨水冲刷着驿馆的墙壁,也仿佛在冲刷着层层迷雾。丝绸地图上的“项”字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与王家封地的路线、匈奴王庭的标记、沛县的终点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心惊的阴谋全景。
【西:商路追迹,暗网浮现】
雨停后,萧关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铅灰色。王翦站在关楼上,望着通往乌氏县的商路在荒原上延伸,如同一道黑色的伤疤。根据丝绸地图和铜盒帛书的线索,他己下令封锁所有通往乌氏县的道路,同时传讯咸阳,请求彻查乌氏倮的贸易网络。
“上将军,搜查到商队的密信!”赵平气喘吁吁地跑上关楼,手中挥舞着一卷绢布。这是在商队首领的贴身行囊中发现的,用蜡封在一根中空的芦苇杆里,上面用墨笔写着:“龙己醒,待风起,九月咸阳会。”落款处是一个简化的“项”字。
王翦展开绢布,发现上面还绣着微型的路线图,标注着从乌氏县到咸阳的七条秘密通道,每条通道的终点都在咸阳城外的工坊或客栈。其中一条路线的终点竟是将作少府的木材仓库,那里负责为骊山陵供应木料,正是工匠暴动的核心区域。
“他们要在九月进攻咸阳!”陈武的声音带着震惊。结合之前的发现,整个阴谋的轮廓己经清晰:项氏家族联合匈奴、沛县反秦势力和骊山工匠,计划在九月同时举事,内外夹击咸阳。而乌氏商路就是串联这一切的关键纽带。
老石匠此时破解了更多丝绸上的秘密。他将不同批次的丝绸拼接,发现上面不仅有路线图,还有详细的货物清单:“每月初三、十七运送‘药材’,实则是兵器;初五、廿三运送‘染料’,实则是情报。”这些日期与王家封地的集市日期完全吻合,进一步证实了封地在网络中的重要性。
王翦决定亲率精锐前往乌氏县追查。秦军沿着丝绸地图标注的秘密路线行进,沿途发现了多处隐藏的补给点——废弃的驿站、隐秘的山洞、甚至是牧民的帐篷。每个补给点都有墨家符号标记,与龙祠和粪堆暗语的符号系统完全一致。
行至乌氏县城外的绿洲时,他们发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货栈,商旗上赫然打着乌氏倮的标记。货栈周围的牧民看似普通,实则个个眼神警惕,腰间暗藏兵器。赵平捕获的一名牧民口中得知,这里是乌氏商队的总中转站,所有运往匈奴的丝绸和情报都从这里发出。
夜袭货栈的行动异常顺利,秦军士兵翻墙而入时,商人们正在焚烧文件。陈武带人扑灭余火,从灰烬中抢救出部分未燃尽的帛书,上面记载着与匈奴交易的账目,其中多次出现“大当户”“龙祠”等字眼,证实了乌氏倮与匈奴王庭的首接联系。
货栈的地窖里藏着更惊人的秘密:数百匹与萧关查获相同的丝绸,大量茜草染料和明矾,还有数十个刻有墨家符号的铜印。最关键的是一面楚国旗帜,折叠在木箱底部,旗面上绣着“项”字,边缘磨损严重,显然己被多次使用。
老石匠在检查染料时发现了配方记录,上面写着:“茜草三斤,朱砂一两,桐油半升,需楚地阴干之法。”这种配方与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楚式染料完全一致,进一步证实了乌氏商队与楚地的联系。
在地窖深处的密道里,赵平发现了一幅更大的帛书地图,标注着从北地郡到楚地的所有联络点,每个点都有编号和负责人姓名。其中沛县的联络点编号为“刘三”,负责人正是刘邦;而关中地区的负责人编号为“苏九”,名字被刻意涂抹,但位置指向扶苏的府邸。
“是圈套!”王翦立刻意识到,“有人故意留下这些,想嫁祸扶苏!”他想起丝绸地图上经过王家封地的路线,“他们想同时除掉王家和扶苏,一石二鸟!”
密道尽头的石壁上刻着一行大字:“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笔迹与龙祠灰烬上的完全相同。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乌氏为媒,九月为期”,明确了乌氏倮在整个阴谋中的关键作用。
当秦军押解俘虏离开货栈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货栈的大火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也照亮了隐藏在丝绸之路背后的巨大阴谋。王翦望着东方的晨曦,手中紧握那卷显露出“项”字的丝绸,知道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己近在眼前。
返回萧关的路上,他下令快马加鞭将所有证据送往咸阳,同时加强对王家封地的保护。丝绸上的路线图、楚式染料的配方、指向扶苏的帛书、经过王家封地的路线,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秦帝国的根基己被从内部蛀空,而这场始于乌氏商路的阴谋,终将在咸阳引爆。
萧关的风依旧凛冽,但此刻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寒冬才刚刚开始。那条用丝绸绘制的秘密路线,不仅连接着匈奴王庭与沛县,更连接着秦王朝的过去与未来,而隐藏在染料与针孔中的“项”字,将是压垮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