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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月明心缺（第4页）

公输赞看着这和谐的一幕，目光最终落在正认真掌舵的袁潮生背影上。他宽阔的肩膀似乎总能扛起一切。

她想起他与沧明月之间那种微妙难言的气氛，尤其是袁潮生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带着羞涩与紧张的眼神。

犹豫了片刻，她趁着沧明月的歌声暂歇，小鱼也似睡非睡之际，往船头方向挪了挪，靠近袁潮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道。

“袁大哥，我有个问题，或许有些唐突，你若不想回答便罢……你对于明月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同于寻常朋友的情愫？”

袁潮生掌舵的手微微一顿，船头随之轻轻偏转了一个小角度。

他并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仿佛在思考，又像是在积攒勇气。

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看向公输赞，脸上并没有被窥破心事的恼怒，反而是一种带着些许复杂情绪的平静。

他想了想，随后竟出乎公输赞意料地，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是。公输姑娘你看出来了。我……我心悦明月。”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海风也吹不散的郑重。

公输赞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干脆，反而愣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他会否认或遮掩。既然他如此坦诚，她便接着追问，声音里带着真诚的不解。

“那你……为何从不向她言明呢？我看得出，明月姑娘对你也是不同的，她待你和小鱼极好。”

袁潮生闻言，脸上刚刚褪下去不久的红晕又隐隐有泛起的趋势。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公输赞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无奈的苦笑：“你……你是不是不知道明月她有……有一种可以感知情感、甚至能模糊看透他人内心的能力？”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些，带着一种深沉的感慨。

“我和她相识、相处了如此之久，说真的，我不相信她一点点都感受不到我的心意。我这小心意，在她面前，恐怕就像这海水一样透明。”

他说完，眼神不由自主地、近乎贪婪地飘向了船舷边水中的沧明月。

她正侧坐着，伸出纤长的手指，逗弄着一条被她的歌声吸引而来的、色彩斑斓的小鱼。

银色的长发被温柔的海风轻轻吹拂，几缕发丝贴在她光洁的脸颊边。

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她精致完美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而圣洁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美得像一幅不真实的画，一个不小心坠入凡尘的海中精灵。

袁潮生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与倾慕，但那浓烈的温柔仅仅持续了一瞬，很快就被一层更深、更沉的失落所覆盖，像夕阳沉入海平面后迅速弥漫的暮色。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向下撇着，露出了一丝带着自嘲和无比苦涩的笑容。

那双平日里清澈坚毅的黝黑眸子里，此刻像是藏着一片深不见底、暗流汹涌的夜海，表面努力维持着平静，底下却翻涌着复杂而痛苦的情绪。

有对沧明月深入骨髓、无法自拔的爱慕，有因彼此身份云泥之别而产生的、刻入骨子里的自卑与无力。

更有因为极度害怕一旦挑明，便会彻底失去眼下这份珍贵而脆弱的友谊，连远远守护都成为奢望的、巨大的恐惧和无奈。

这份情感太重，重到他不敢轻易触碰，生怕它碎裂成无法收拾的泡影。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粗糙的船桨木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显出来，显得有些发白，仿佛在借此支撑身体，也借此压制内心翻腾的浪潮。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潮湿空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波澜，但那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爱恋、卑微与绝望的痛心失落感，还是像夜晚涨潮的海水一样，无声而固执地将他彻底淹没。

他只能强行挺首脊背，装作全神贯注于掌舵，不让这份几乎要将他撕裂的脆弱在公输赞和可能醒着的小鱼面前暴露分毫。

公输赞就坐在他身侧，将他这细微却无比真实的神情变幻尽收眼底。

她看着他强装镇定的侧脸，那紧绷的下颌线，心里也跟着泛起一阵细密而持久的酸楚，仿佛喝下了一口冰冷的海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那无声的惊涛骇浪，感受到那份深沉如海的痛苦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