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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牢笼之外的星空（第1页）

黑暗。

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不含任何杂质的黑暗。

不是光线被遮蔽，而是“光”这个概念本身，连同那颗燃烧了亿万年的人造太阳，一同熄灭了。随之消失的，还有声音。先前天崩地裂的巨响，阴影巨人痛苦的咆哮，都在一瞬间被这片深邃的死寂所吞没。

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浸入了一瓶浓稠的墨汁里。

圣殿古树的树洞内，所有的卡拉克族人都僵住了。它们那早己适应了暗红色光芒的复眼，此刻什么也捕捉不到。恐惧，一种比面对“永恒之影”时更加原始、更加彻底的恐惧，攫住了每一个生灵的心。

“永恒之影”是天灾，是宿命，但它至少是“存在”的。而现在，它们赖以生存的世界本身，似乎正在被“删除”。

“嘶……嘶……”

不安的摩擦声在黑暗中响起，那是它们甲壳摩擦树壁的声音。有年轻的族人发出了细微的悲鸣，那是生命在面对未知时最本能的战栗。

卡拉克首领一动不动。它能感觉到族人们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它想说些什么来安抚，却发现自己的发声器官也因极度的震惊而麻痹。三千二百万年的传承记忆里，从未有过这样的记载。太阳会熄灭，天空会破碎……这己经超出了它们对“末日”的全部想象。

就在这片绝望的黑暗即将把所有理智吞噬殆尽时，一点温润的光，亮了起来。

那光芒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林间空地中央，那个孑然而立的身影体内，均匀地散发出来。

光不刺眼，带着一种暖玉般的质感。它先是勾勒出陆隐的轮廓，然后柔和地向西周铺开。它照亮了那片由死亡转化为新生的土地，照亮了那些刚刚抽出嫩芽的枯木，也穿透了圣殿古树的金色光膜，将一抹安宁的暖黄色，送入了惶恐的卡拉克族人眼中。

恐慌的骚动，随着这光的出现，奇迹般地平息了。

卡拉克首领抬起头，透过光膜，望着那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身影。在那一刻，它忽然明白了。

预言中的“行走者”，不仅仅是来对抗天灾的。

他……本身就是新的太阳。

陆隐没有理会身后那些小家伙的骚动。他正抬头望着天空，或者说，曾经是天空的地方。

“永恒之影”的法则被他用“轮回”之理强行改写，导致这个生态区最底层的运行逻辑陷入了混乱。作为法则具象化的“人造太阳”熄灭，只是连锁反应的第一步。

卡啦……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密集、响亮。

穹顶之上，那些先前蔓延开来的黑色裂痕，此刻如同蛛网般遍布了整个天幕。紧接着，在卡拉克族人刚刚恢复过来的视野里，它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天空，像一块被打碎的黑色玻璃，开始成片成片地剥落、坠下。

那些碎片在下坠的过程中，便化为最基本的数据流，消散于无形。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穹顶正上方，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初始的悠远轰鸣，整个囚禁了此地亿万年的牢笼，彻底分崩离析。

无边的黑暗，再次笼罩了一切。

但这一次的黑暗，与刚才的不同。

在那黑暗的尽头，在那遥远得无法用距离去衡量的深处，亮起了一颗、两颗、千万颗……璀璨的，银色的光点。

一条由亿万颗光点汇聚而成的、波澜壮阔的银色长河，横贯了整个视野。长河的两侧，点缀着几团彩色的、如同梦幻烟云般的气旋。更远处，还有一些螺旋状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庞大星系。

那是星空。

是真正的，属于宇宙的，浩瀚无垠的星空。

圣殿树洞内，一片死寂。

卡拉克首，领呆呆地望着那片它从未见过的景象，黑曜石般的复眼里，倒映着整片璀璨的星河。它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三千二百万年。

它的祖先，祖先的祖先，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片封闭的、由暗红色太阳统治的狭小天地里。天空，对它们而言，就是一个会发光的盖子。世界，就是这片丛林。

它们从未想过，盖子外面，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那不是画，不是幻觉。每一颗星辰，都散发着一种古老、真实而磅礴的气息。那是一种名为“自由”的味道。

“嘶……啊……”

卡拉克首领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怪异的、介于抽泣与欢呼之间的嘶鸣。它缓缓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上半身探出树洞，贪婪地、虔诚地，仰望着那片陌生的星空。

紧接着，它身后，一个又一个的卡拉克族人，学着它的样子，探出头来。

它们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