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西秒。
对凡人而言,不过是几次呼吸,一次心不在焉的走神。对陆隐而言,却足以在脑中将对手的攻击模式拆解百遍,并构思出十七种应对方案,其中三种还包括了如何将战斗余波对这片脆弱生态圈的影响降到最低。
他站在圣殿树洞的入口,像一尊融入了古木年轮的雕像。风停了,虫鸣早己消失,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被抽干了所有声音的真空状态。唯有那沉闷的心跳,仍在以固定的频率,敲击着空间的鼓膜。
“咚——!”
又是一声。
这一次,远处的丛林肉眼可见地矮了一截。并非被压垮,而是那些参天的巨树,那些纠缠了千万年的藤蔓,连同它们脚下的土地,都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了一样,凭空消失了一大片。
一个完美的、平滑的弧形虚无,正在丛林中蔓延开来。
“有点意思。”陆隐的眼底,映出那片不断扩大的虚无地带,“不是能量湮灭,也不是物质分解,更像是……概念层面的删除。”
光之文明那帮疯子,究竟在这罐头里养了个什么怪物。
他身后的卡拉克族人,早己被这超乎理解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它们匍匐在地,连身体的颤抖都停止了,仿佛陷入了某种生理性的休克。只有那位首领,挣扎着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柄掉落在地的权杖推到陆隐脚边。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对黑曜石般的复眼里,倒映出的绝望与祈求,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
陆隐低头看了一眼那根镶嵌着“归墟”号碎片的骨杖,没有去捡。他只是伸出一只手,对着身后的圣殿树洞,轻轻一握。
一层淡金色的光膜,无声地张开,将整棵巨树,以及树下所有的卡拉克族人,都笼罩了进去。做完这一切,他向前踏出一步,正式走出了圣殿的庇护范围,独自一人,站在了林间的空地上。
他要看看,这个被预言了三千二百万年的“永恒之影”,究竟是个什么成色。
【预计接触时间:五十三秒。】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一如既往的冷静。
那道代表着“永恒之影”的黑色线条,在陆隐的视网膜地图上,己经近在咫尺。它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目标明确得令人心寒。
陆隐甚至有闲心在心里吐槽:“这玩意儿索敌逻辑倒是挺清晰,谁的能量反应强就冲谁去。跟个看见灯泡就扑棱蛾子的飞蛾没什么两样,就是个头大了点。”
空气的温度,开始以不正常的速度下降。并非严冬的寒冷,而是一种生命热量被抽离的死寂。空地边缘的蕨类植物,叶片上的露水瞬间凝结成霜,紧接着,整株植物便失去了所有水分,化为一蓬灰白的粉末,随风飘散。
不,没有风。
是那股无形的压力,在挤压着空间,迫使空气流动。
【预计接触时间:二十七秒。】
陆隐的脚下,的腐殖土开始龟裂,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裂痕深处不是更深的泥土,而是一片漆黑,仿佛大地之下,连接着另一个虚无的空间。
那股源自高维存在的压迫感,己经如同实质。换作任何一个地仙之下的修行者,此刻恐怕连站立都无法做到,神魂都会被这股压力碾碎。
陆隐却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万古不变的礁石,任由潮水如何汹涌,都无法撼动其分毫。他的地仙灵觉,早己锁定了那股正在高速逼近的气息核心。
他“看”到了。
那不是一个实体。
它没有血肉,没有骨骼,没有固定的形态。它是一段“错误”的法则,一个行走的“BUG”,是光之文明试图模拟宇宙终极“熵增”时,失控的产物。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命”这个概念的否定。
它的捕食,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将一切回归到它诞生之初的、最原始的混沌与虚无。
“原来如此。”陆隐心中了然。
对付这种东西,寻常的物理攻击和能量冲击,效果恐怕微乎其微。因为它根本不在同一个规则层面上。
就像你无法用拳头,去打死一个数学公式。
【预计接触时间:三秒。】
【二。】
【一。】
时间归零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