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父王母本就没什么主见,听裴如海说得头头是道,又关乎儿子的病和子嗣,哪里还敢反驳?王父连忙点头:
“大师说的是,我们这就去吩咐,保证没人敢打扰。”
裴如海心中窃喜,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口中念着“善哉善哉”。
不多时,潘巧云闻讯赶来,听闻要在自己卧室做法事,还不让旁人靠近,当即柳眉倒竖。
潘巧云何等聪明伶俐,一眼就看穿了裴如海的龌龊心思,冷声道:
“哪有在闺房做法事的道理?我活了这么大,闻所未闻!大师怕是弄错了吧?”
裴如海早算准了潘巧云会抵拒,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却故意沉下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夫人这话就见外了。押司卧病,王家盼孙心切,这法事本就是要在卧房里诵经,才能让愿力首透根基,庇佑子嗣。”
裴如海看一眼满脸焦急的王父王母,提高语调道:
“若是换了地方,灵气散了,耽误了押司康复,或是误了添丁的时辰,这个责任,夫人担得起吗?”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王父王母心上。
两人忙不迭拉住潘巧云的胳膊,一个劝:
“巧云,大师是为了咱们全家好,押司好了,你也能松快些啊。”
一个急:
“就是啊,卧房就卧房吧,只要能成,委屈点算什么?别任性,惹大师不快。”
潘巧云气得指尖发颤,挣开公婆的手,红着眼瞪向裴如海:
“你休要胡说!哪有僧人跑到内眷卧房做法事的道理?分明是你别有用心!”
裴如海却假作痛心,对着王父王母叹道:
“老亲家请看,贫僧一片赤诚,反倒被夫人这般猜忌。”
裴如海说话间转身就要走,“罢了,若是夫人实在不放心,贫僧便请几位长老一同前来,也好让夫人安心?只是这般折腾,怕是会误了吉时啊……”
“别别别!”王父连忙摆手,转头对着潘巧云厉声道:
“巧云!你太不懂事了!大师都退一步了,你还想怎样?就按大师说的办!”
潘巧云看着公婆被拿捏得死死的样子,又看看裴如海那副小人得志的“慈悲”相,一口气堵在胸口,想争辩却被公婆死死按着,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眼眶憋得通红:
“好!好得很!就依你们!”
裴如海闻言,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眼底的贪婪一闪而过,嘴上却依旧冠冕堂皇:
“夫人深明大义,贫僧佩服。那贫僧今晚便为押司和王家祈福。”
夜色渐沉,潘巧云的卧房里点起数盏油灯,昏黄的光晕映着墙上挂的仕女图,反倒添了几分诡异。
裴如海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僧袍,手里捻着佛珠,身后跟着两个捧着法器的小沙弥,一进门便故作庄重地念起经来。
这和尚手里捻着的佛珠,颗颗圆润光亮,竟是罕见的菩提子串成,指腹珠子时,动作慢悠悠的,偏眼神却不老实,眼角的余光总在潘巧云身上打转。
潘巧云新婚不久的卧室里,灯光艳丽而,照映得这和尚多了几分皮囊。
面白无须,眉眼细长,只是眉梢微微上挑,添了几分轻佻。
鼻梁虽挺,嘴唇却薄,抿着时像藏着算计,笑起来又露着几分油滑。
这裴如海今晚心绪荡漾,刚进门时,脊梁挺得笔首,双手合十,喉咙里滚出“南无阿弥陀佛”的调子,声音浑厚,倒真有几分高僧的派头。
可念到“消灾延寿”几个字时,眼神忽的在潘巧云胸前溜了一圈,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那点庄重便散了,只剩些藏不住的龌龊。
潘巧云端坐在床边,一身素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偶尔抬眼看看窗外的月色,显然对这场法事毫无耐心。
念到一半,裴如海忽然停了声,对着小沙弥道:
“你们先去外间候着,我与夫人说几句祈福的体己话。”
小沙弥刚出去,他便凑近几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股说不出的腻味:
“夫人,方才诵经时,我观你印堂发暗,怕是近来心绪郁结得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