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山寨内白幡招展,廖立的尸首裹着染血战袍横陈堂前。
王庆亲手为其擦拭面容,忽抓起案上酒坛猛灌一口,酒水混着泪水泼在地上:
“兄弟!你且闭眼!明日哥哥便率房山寨儿郎,杀下山去,将朱勔狗贼碎尸万段,为你报仇!”
话音未落,段三娘提着重伤之躯撞开殿门,双刀“哐当”插在地上,刀刃深深没入青砖三寸:
“大王,让我领三百死士夜袭敌营,定要斩下朱勔那厮的狗头,祭奠廖兄弟!”
王进、欧鹏、马麟三人匆匆赶来,王进按住段三娘肩膀沉声道:
“段妹子,你且息怒,那酆美武艺高强,周昂老谋深算,禁军装备精良,营寨坚固,布防严密,此刻贸然出击正中奸计。”
王庆听了这话,猛地一拍桌案,双眼满是不甘与愤懑,大声吼道:
“我王庆纵横半生,还从未怕过谁!想当年,我不过是东京一个小小副排军,只因得罪了童贯那厮,就被刺配陕州,一路上受尽苦楚!好不容易在房山寨落草,积攒了些人马,怎能被朱勔这贼子吓倒!”
段三娘眼眶泛红,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咬着牙道:
“廖兄弟的血不能白流!朱勔那狗贼,我恨不得生食其肉!大王,咱们跟他拼了!”
王进赶忙劝道:
“妹子莫急!眼下之计,咱们必须冷静。朱勔虽骄横,可他背后是整个朝廷。咱们若冲动行事,正中他下怀。房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便是咱们的优势。”
王进将油灯往地图旁挪了挪,昏黄的光晕映着紧锁的眉头:
“诸位可知禁军行军规矩?但凡出征,粮草只按三日之量备办。朱勔这贼子初战占了便宜,定想着独吞战功。”
王进的指尖重重划过宛州与西京的标记,“若他唤来宛州守军,功劳便要分去一半;若是惊动西京河南府的大军,更是连汤都喝不上!”
段三娘啐了一口:
“这腌臜泼才,果然是贪得无厌!”
“正是!”王进拿起案上的竹筷,在沙盘上戳出三个点,“朱勔必想在三日内踏平山寨,既不会向宛州求援,更不会让西京插手。”
王进忽然折断竹筷,竹屑飞溅在“房山寨”标记处,“咱们只需死守三日,待他粮草耗尽,军心自乱!那时朱勔若想退兵,咱们便可衔尾追杀!”
马麟着腰间铜链,沉吟道:
“可万一朱勔狗急跳墙,倾尽全力强攻……”
“强攻?他敢!”王进冷笑一声,指着地图上蜿蜒如蛇的山道;
“这‘一线天’最窄处仅容两人并行,咱们垒起三丈高的石墙,再架上滚油、擂木。朱勔便是带十万大军,也只能像蚂蚁般往上爬!”
王进忽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况且朱勔为了抢功,必定亲自督战。若能在这三日里寻机取他性命……”
马麟在一旁点头附和:
“天尊哥哥所言极是!王寨主在这房山寨经营许久,对周遭地形了如指掌,而官军远道而来,水土不服,又不熟悉地形,只要咱们坚守,他们迟早会露出破绽。”
欧鹏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说:
“只是这三日,怕是不好熬。朱勔必定会全力攻城,咱们的粮草、箭矢得省着用。”
欧鹏看一眼王庆,“另外,得派人去联络周边百姓,王寨主你们平日劫富济贫,方圆百姓平日里受了你们的好处,要谨防朱勔攻不下山寨,将百姓定位叛乱势力,不如让他们帮忙运送物资、传递消息。”
王庆猛地起身,震得帅案上的令旗簌簌作响:
“好!就依王教头之计!三娘,你带五百死士守一线天,务必让朱勔那贼子寸步难行!我亲自带人在后山埋伏,待他粮草告罄、军心浮动之时,杀他个回马枪!”
寨外夜色如墨,唯有山风卷着枯叶拍打寨门,似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恶战呜咽,王庆拱手拜过王进,道:
“王教头,廖立兄弟不幸战死,我寨中人手不足,这保护百姓的事,就拜托三位好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