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着粗陶酒盏,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愤懑,忽然将杯盏重重一搁,酒液泼在案上晕开暗痕:
“且慢!三位说这奏章字字泣血、桩桩俱备,可曾想过——”
王进屈指叩击桌面,“若是你我身处经略使的位子,每日批阅百余份文书,见了这洋洋洒洒数千言的长文,会是何反应?”
知府捻须的手顿住,师爷眨了眨眼睛,连灌酒解闷的武松都放下酒坛,目光灼灼望来。
王进抓起半块酱牛肉,撕成细条摆在案上:
“诸位看,这太行山匪首来历、张都监买官细节、乃至强抢民女的时辰,写得越详实,反倒越像说书先生的话本。”
王进突然抓起师爷草拟的奏章,哗啦抖开,“经略使要的是捷报,是能呈给圣上的政绩,谁耐烦听这些腌臜琐事?”
武松猛地拍案而起,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难不成要把那些血债一笔勾销?”
王进却抬手按住他的胳膊,掌心滚烫:
“兄弟莫急!当年高俅那厮陷害我时,状纸上何尝不是罗织了十数条罪名?最后奏效的,不过‘抗命不遵’西个字。”
王进抄起狼毫,笔尖悬在黄绢上空,“奏表如利刃,要的是一击封喉!”
知府豁然起身,官袍扫翻一盏酒水:“王兄是说。。。?”
王进转动着酒盏,釉面映出他眼底狡黠的光:
"诸位可知,这奏表好比上阵杀敌——枪头太钝,刺不进心窝;招式太杂,反倒露出破绽。"
知府闻言,忙将师爷拟的奏折推过案头,黄绢上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连张都监强抢民女的时辰都记得清楚。
师爷涨红着脸辩解:
"学生以为,事无巨细方能显明真相!"
武松也攥着拳头附和:
"正是!那贼子犯下的罪孽,恨不得全刻在奏章上!"
王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墨汁滴落在“太行山匪首截杀官员”几字上,洇成一团乌云:
“去掉匪首来历,隐去官场纠葛,只留孟州平叛、武松护城、恳请嘉奖三件事。越简洁,越像捷报;越利落,越显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