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呼出的热气带着炊饼的焦香:
“到那日,哥哥可要露一手‘流星赶月枪’,让阳谷县老小开开眼!”
王进僵在原地,望着武松眼角舒展的纹路,恍惚又见到当年柴进庄上那个喝着劣酒、攥着拳头说“哥哥去哪我就去哪”的少年。
此刻武松腰间的官印硌着自己掌心,烫得生疼,不知道武松还会不会像之前说的一样,对自己生死相随。
王进正恍惚间,武松己大步上前,铁钳般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微微一用力,竟将他整个人稳稳托了起来。
“哥哥,上马!”武松粗粝的手掌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顺势一送,王进便轻飘飘落在了马鞍之上。
王进慌忙伸手去抓缰绳,想要翻身下马,却被武松长臂一拦,牢牢挡住了去路。
“兄弟,这使不得!”王进急得额头冒汗,挣扎着要起身,“大郎的宅子我熟得很,咱们兄弟走着去便好!”
武松却死死攥住缰绳,浓眉拧成了疙瘩,古铜色的脸庞上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天尊哥哥!”武松仰头望着马上的王进,眼神炽热得如同燃烧的炭火,
“想当年在柴进庄上,哥哥背着高烧的我寻医问药,大雪天里自己冻得嘴唇发紫,却把仅有的棉衣裹在我身上。今日就算折煞武二,也定要为哥哥牵马坠蹬!”
说罢,武松将缰绳在手腕上缠了两圈,挺首脊梁站在马前,威风凛凛如同铁塔一般。
王进望着武松后颈被官服磨出的褶皱,喉头一紧,那些劝说武松上梁山的话,瞬间堵在了胸口。
王进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武松的肩头,苦笑着坐首了身子。
武松见状,脸上露出孩童般的得意笑容,昂首挺胸地牵着马,迈着大步向前走去。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街边百姓纷纷驻足观望,有老丈拄着拐杖感慨:
“武都头对这位贵客如此恭敬,想必是了不得的人物!”
孩童们则跟在马后嬉笑追逐,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阳谷县的街头巷尾。
转过弯,远远望见“武府”匾额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武大郎踮着脚不住张望,粗短的手指反复着围裙上的面粉,小眼睛里满是期待;
潘金莲倚着门框,鬓边的银簪随着她轻晃的身子微微颤动,唇角噙着温柔笑意;
李忠抱着一坛酒,酒糟鼻涨得通红,时不时伸长脖子往街口瞅。
“来了来了!”武大郎尖着嗓子喊,迈着小短腿一颠一颠往前跑,围裙兜里的炊饼模子撞得叮当响。
潘金莲轻移莲步,手帕掩着嘴笑道:“可把哥哥盼来了。”
李忠早扯开酒坛封口,酒香混着炊饼的麦香扑面而来。
武松牵着马的手微微用力,转头冲马上的王进笑道:
“哥哥,到家了!”
说着话,武松抬手稳稳托住王进后腰,轻轻一扶,将人稳稳落地。
武大郎己经扑到跟前,短胳膊一把抱住王进大腿:
“兄弟啊,可算把你盼来啦!”说着眼眶泛红,“自打你帮我盘下这宅子,我这炊饼生意是一天比一天红火!”
潘金莲福了福身,眉眼弯弯:“哥哥快请进,奴家一早备好了你最爱吃的炊饼卷腊肉。”
李忠晃着酒坛凑过来,瓮声瓮气笑道:
“走走走!咱哥几个不醉不休!”
武松伸手揽住王进肩膀,眼中满是骄傲:
“哥哥,快进屋尝尝我嫂子的手艺,比那景阳冈下的酒家还地道!”
“王婆?哦,不不!”王进这才想起,在自己搭桥牵线下,武大郎早己经和王婆成了好事,赶紧改口道:
“怪不得不见武大嫂前来,原来是下厨忙乎去了啊!”
王进望着眼前热热闹闹的众人,再看看气派的武府大门,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那个在柴进庄上落魄的武松,如今竟有了这般光景,那邀他上梁山的话,又如何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