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衙大堂内,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曳不定,将慕容彦达蜡黄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这位知府大人此刻双眉拧成死结,官袍下摆被攥出几道褶皱,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三日前接到探报时,慕容彦达还能强作镇定,此刻亲兵第三次冲进来,带着哭腔喊“王进大军己扎下三十里连营”,
慕容老贼扶着雕花桌案的手猛地一抖,案上的铜镇纸“当啷”落地,惊得堂前两名衙役浑身一颤。
“快!快把指挥使韩烈、团练使乔阳、提辖王刚叫来!”
慕容彦达扯着嗓子嘶吼,官帽歪斜地扣在头上,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
衙役匆匆而去,慕容彦达在堂内来回踱步,靴跟重重砸在青砖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跳上。
秦明被关入大狱那日,慕容彦达还在盘算如何借此事立威;黄信倒戈时,气得掀翻了整桌茶盏。
可眼下城门楼上传来的梆子声,一下下敲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青州军界两根顶梁柱轰然倒塌,如今只能指望平日里瞧不上眼的三个末流武官了。
约莫半柱香时间,脚步声由远及近。
韩烈当先撞开雕花木门,铁甲上的铜钉撞出一串刺耳声响。
这汉子年约三十,虎背熊腰,满脸横肉随着喘息抖动,络腮胡里还沾着未擦净的酒渍。
韩烈身后跟着乔阳,此人西十上下,身形单薄,腰悬长剑却总下意识用袖口遮掩,倒像个走南闯北的布商。
最末的王刚不过弱冠之年,锁子甲下露出半截青色布衫,握刀的指节泛白,年轻的脸庞上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紧绷。
“大人!”三人抱拳行礼,韩烈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大堂格外突兀。
慕容彦达猛地转身,官袍下摆扫过案角,几封军报“哗啦”散落。
“王进领着一万大军兵临城下,秦明关在牢里,黄信反了!”
慕容彦达声音发颤,指甲狠狠戳向墙上的青州布防图,
“青州十万火急,你们说,这仗怎么打?”
韩烈浓眉倒竖,铜铃大眼中腾起凶光,“呛啷”一声拔出长刀,刀刃在烛火下映出森冷寒光,刀鞘重重磕在铁甲上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哼!秦明身为统制,掌管青州兵马,却私通匪患!”
韩烈一步跨前,靴底碾碎地上的军报,
“怪不得清风山、桃花山的贼寇越剿越凶,原来根子在这儿!平日里他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拿我们当擦鞋的小厮!”
韩烈越说越激动,脖颈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乔阳眯起三角眼,手指无意识着剑柄,皮笑肉不笑地接话:
“韩指挥所言极是。那秦明仗着一杆狼牙棒,处处压咱们一头。上次军议,末将不过提了句‘分兵守粮道’,他竟当众说我‘商人市侩,不懂兵法’!”
乔阳顿了顿,偷瞄慕容彦达阴沉的脸色,压低声音道,
“如今他勾结贼寇,引得万军围城,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依末将看,明日就把他押上城头,当着贼人的面枭首示众!一来震慑宵小,二来也能让兄弟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