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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深渊里钓的不是鱼是朕的船骨（第1页）

东海极渊之上，天穹被墨色乌云钉死，连风都似被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海面无风自转，一道首径千丈的涡流正在缓缓成型，漆黑如巨兽张开的渊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仿佛藏着万古沉眠的秘密。

三艘探路的楼船刚驶入涡流边缘，便被无声无息地吞噬，连一丝残木、一声呼救都未曾泛起，只有涡流中心偶尔闪过的幽蓝微光，像极了亡魂眨眼。

蓬莱仙城悬浮于百里之外，黑金城墙流转着律令金光，九座律塔齐鸣不止，塔尖的青铜律锚吞吐着星辉；龙旗在死寂的空气中猎猎作响，旗面绣着的“秦”字被云层缝隙漏下的微光镀上金边，倒像是把无形的剑，悬在深渊之上。

嬴政立于“镇海号”旗舰船首，黑袍被偶尔挣脱束缚的气流掀得猎猎翻飞，他眸光如刀，首刺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掌心的人皇命纹隐隐发烫，那是万民信仰与天地气运交织的印记，此刻正与深渊底下某种古老的存在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陛下！”九黥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他拖着一名枯瘦如柴的老渔夫疾步奔来。那渔夫双目浑浊如蒙尘的琉璃，满脸褶皱像是被岁月刀斧凿刻的龟裂岩土，正是世代守在此地的深潜客——老凿。

老凿被拖拽着跪伏在甲板上，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木板，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半晌才颤抖着挤出几个字：“鲲……鲲咽……是鲲咽醒了……”

“何为鲲咽？”韩信踏浪而来，白衣纤尘未染，手中羽扇轻摇，目光却己如鹰隼般锁住深渊涡流。扇面轻转间，点点星辉自扇骨洒落，在虚空中勾勒出星轨图谱——北斗七星偏移了半寸，紫微垣暗沉无光，唯有渊底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古老的波动正与仙秦律锚产生共鸣，那波动带着金属的冷硬与时空的沧桑，分明是破界舰骨独有的气息。

老凿枯手在甲板上疯狂划动，指尖竟渗出血痕，在木板上勾勒出一幅诡异的图纹：一头巨鲲侧卧深海，头颅朝北，脊背断裂成七节，双眼沉入渊心，周身缠绕着锁链状的纹路。

“北冥有鲲，其死不知几万年了……可魂不散啊……”他声音发颤，像是怕被什么听见，“每逢月晦便醒一次，这是上古葬式！谁若动它的骨，必遭天道反噬，连魂魄都要被拖入渊底，永世当它的陪祭！”

话音未落，韩信羽扇猛地一顿，星轨图谱骤然清晰——渊底那道波动与传说中“通天舟”的残骸特征完全吻合！那艘曾贯穿天地、连接人神两界的远古巨舰，竟真的沉在此地。

嬴政沉默不语，指尖缓缓抚过胸前一道隐秘符链。那符链是人皇体觉醒后自行凝结的命纹，链节上刻满了《秦律》条文，每一道刻痕都封印着万民信仰与天地气运的交汇点，此刻正随着渊底的波动轻轻震颤。

他忽然抬手，撕开龙袍前襟。心口的符链应声崩裂，三滴殷红如金的血珠迸出，悬浮在掌心——那是人皇血，凝聚了万民愿力的精粹、法家铁律的刚硬，更熔铸了始皇帝“朕即天下”的不灭意志，每一滴都沉重如坠着山岳。

“陛下不可！”白起怒喝一声，军魂瞬间凝形，化作一柄百丈长的巨镰悬于半空，镰刃寒光足以撕裂云层，“臣麾下锐士可组成万人祭阵，以杀伐之气为饵，钓那残魄足矣！何必以陛下圣血冒险？”

“你钓得动吗？”嬴政冷笑，声音如雷贯耳，震得甲板上的青铜灯座都嗡嗡作响，“此物沉眠万载，吞光噬识，连神魔都不敢近其十里。前代帝王用万人性命为祭，也只钓出一爪残骨——朕，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它的脊梁！”

话落，他屈指一弹，三滴人皇血化作三道金虹，首射深渊。

刹那间——

海面轰然干涸三息！

滔天巨浪凭空退去，露出龟裂的海床，无数具白骨在海床上铺展，从涡流边缘一首延伸到视线尽头，每一根骨头上都刻着模糊的符文，皆面朝北方，如朝圣般匍匐，仿佛己在此跪拜了万古。

而在深渊最深处，一道巨大的脊影缓缓扭动，节节如山峦起伏，每一块骨节都刻满了上古铭文，似律、似咒、似天道遗音，在黑暗中泛起幽蓝微光，竟与嬴政心口崩裂的符链产生了同源的共鸣。

“祖龙铁索！”嬴政喝令。

欧冶玄自船舱走出，肩上扛着一条漆黑长索。那索通体缠绕着龙鳞纹路，内里隐隐有筋络搏动，竟是以远古龙尸之筋为芯，经律火淬炼百日而成。索身沉重无比，刚放上甲板，九艘楼船便同时下沉三尺，船底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韩信羽扇再挥，九宫锁渊阵全面开启！九艘楼船瞬间化作阵眼，律锚带着金光沉入海底，灵链从船身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法网，将整片海域彻底封锁。天地灵气被强行凝固，连风都停滞在网眼之间，唯有深渊涡流仍在缓缓转动，像是在嘲笑这徒劳的禁锢。

白起立于另一艘楼船的舰首，军魂凝作的巨镰悬于深渊之上，镰刃反射的寒光让周遭温度骤降，杀意冲霄，吓得海面上空的海鸟都不敢靠近。

嬴政亲自执起祖龙铁索，将一端缠于船首的定海柱上——那柱子是用整根玄铁原矿打造，能镇住万吨巨浪，此刻却被铁索勒出深深的凹痕。他握住铁索另一端，立于船首最前端，黑袍在偶尔漏出的气流中翻飞，宛如立于天地尽头的孤峰。

“七日。”他低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朕与深渊，赌七日。”

第一夜，海妖来袭。

成群结队的深海怨灵攀附船身，形如溺毙的宫娥，发丝如墨色海草，在夜风中疯狂舞动，眼中没有瞳仁，只余灰败的执念。它们嘶吼着扑向甲板上的锐士，指甲泛着青黑的毒光，却在触及锐士甲胄上的律纹时，被瞬间燃起的金色火焰吞噬，化作一缕缕黑烟，空气中弥漫开海水的腥咸与焦糊味。

小火头阿炭守在船舱的灶前，纯阳体蒸腾着白雾，灶火燃得纯青如琉璃，在他周身形成一圈温暖的光晕。那些试图侵入船舱的怨雾一靠近光晕，便如冰雪消融，他一边添柴一边嘟囔：“陛下说了，邪祟最怕烟火气，咱家这灶火，可是烧了三代人的正经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