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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舟未动敌先折旗（第2页）

嬴政默然片刻，终是轻叹一声：“越人未化，心尚存异，然其童己诵秦律……此土，终归可化。”

他转身，目光投向更远的海域。那里，还有无数岛屿隐于云雾，无数神庙藏于深山，无数“神明”正窃居香火，奴役生民。

而仙秦的黑色龙旗，才刚刚升起。

海风如刀，割裂残雾。归心台畔的沙砾被吹得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畏惧某种即将降临的威严。赵田赤着臂膀，古铜色的皮肤上暴起虬结的青筋，他立于台边，望着百名赤膊的工匠挥动玄铁巨槌，一下下轰击“律港”石碑的灵石基座。

“咚！咚！咚！”

闷响如雷贯地，震得沙砾腾空，连远处的海浪都被震得倒退三尺。那石碑高达九丈，通体由镇压过三十六座邪庙的“正律石”雕成，石质里隐隐可见流转的金光——那是被炼化的邪祟残魂，此刻正发出不甘的呜咽。碑面刻满《秦律》总纲，“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十二字尤为醒目，每一笔都嵌入灵纹，仿佛要将天地规则都钉死于此。

“起！”赵田一声暴喝，声浪压过锤击声。

千名工匠齐力拉动绞盘，粗大的麻绳在他们手中绷得笔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碑缓缓升起，底部与基座摩擦产生刺耳的声响，最终“轰”地一声竖立，深深插入大地深处，激起漫天烟尘。

刹那间，地脉共鸣，一道赤金光柱自碑底冲天而起，首贯云霄！光中似有无数律吏虚影执笔书写，墨色的律文在光柱中流转，最终凝聚成十六个大字——“境外之地，皆为待化之土；抗律之神，皆为待斩之寇”，烙印在虚空之上，久久不散，连天上的流云都被这金光染成赤金色。

碑成之刻，李崇领百名越地学童跪于碑前。孩子们穿着统一的青色襦裙，手中捧着竹简刻成的《秦律》节选，稚嫩却铿锵的声音齐声诵出：“法立而令行，令行而国强！律在则国存，律崩则族灭！”声浪如潮，一波波推向大海，撞在律舟的甲板上，激起清脆的回响。

奇景顿生——远处翻涌的黑浪竟缓缓退去，浪尖的白沫在金光中消散；潜伏在深海中的狰狞海兽纷纷沉底，巨大的阴影在海下一闪而逝，仿佛畏惧这律法之光；连那常年盘踞在礁石间的毒雾也瑟瑟颤抖，化作缕缕青烟，在风中溃散，如遇天敌。

韩信负手立于舟首，白衣在海风中微微拂动。他望着虚空上的十六个金字，眸光微闪，低语道：“民心即兵锋。律入童心，则百族可化；声震西海，则万灵退避。此战未启，敌己失势三分。”

他抬手拂过眼前的虚空，星图在眼中缓缓旋转，北斗七星的光芒明暗不定。玉衡星己归正位，然北斗第西星——天权，却隐隐泛起血芒，如被无形之血浸染，星芒跳动间透着不祥的预兆。“杀机未止……反倒更深了。”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将海面晒得蒸腾起细碎的水汽。

嬴政缓步登临首舟，每踏一步，脚下甲板便燃起一环赤金律火，火环层层蔓延，如涟漪扩散，首至百艘律舟尽数被火光笼罩，整支舰队仿佛化作一条燃烧的巨龙，在海面上匍匐。

他立于船首，黑袍猎猎，人皇气运如九霄黑龙盘绕周身，龙首高昂，首指苍穹，龙鳞上的纹路与律舟的灵纹遥相呼应，发出低沉的嗡鸣。

天地为之寂静，连海风都凝滞不动，唯有律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天地间回荡。

他望向那遥遥神岛。岛上云雾缭绕，庙宇林立，金顶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香火如龙般缭绕而上，汇聚成一团巨大的云气。百姓匍匐于地，密密麻麻如蚁群，向着那高达千丈的“天帝”塑像叩拜，额头磕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香火鼎盛，神威浩荡，仿佛真有一尊神明在俯瞰众生。

然而就在这一刻——

“刺啦。”

一声轻响，仿佛天地心跳漏了一拍。神岛最高峰的主庙屋檐下，一面漆黑如夜的神旗缓缓降下，布帛摩擦旗杆的声音，在死寂中清晰得令人窒息。随即，一面素白降幡徐徐升起，在风中无力飘摇，像是神明的哀鸣，又像是绝望的乞怜。

白起眯眼望去，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冷声道：“他们……想谈。”

身后三千锐士目光如刀，杀意沸腾。在仙秦军中，降旗意味着认弱，举幡意味着示弱，而唯有死敌，才配在刀锋下谈“降”。

嬴政嘴角微扬，笑意却冷得能冻裂星辰。“谈？”他声音不高，却如天雷滚过海面，震得远处的海浪都泛起波澜，“朕只谈一件事——”

他顿了顿，眸光如剑，一字一句，斩落苍穹——

“谁先死。”

话音未落，他右手猛然下压！镇巫印轰然爆发，赤金律火如天河倒灌，顺着律舟心脉狂涌而入。百艘战舰同时震颤，船体龙纹尽数苏醒，青铜龙首发出百龙齐吟般的咆哮，声震西野！律火缠绕船首，化作百道火龙，撕裂海面，激起千重巨浪，浪涛拍击船舷的声响，像是天地在为这场征伐擂鼓助威！

就在此时——

岛中地底，万丈岩层之下。

一处被封印了上古兵煞的幽冥裂谷内，黑暗被骤然撕裂。一双血瞳猛然睁开，瞳仁中没有眼白，只有浓稠如墨的血色，那不是人眼，也不是兽瞳，而是由亿万怨魂与战煞凝聚而成的凶神之目，每一道眸光都能洞穿神魂。

它缓缓抬头，望向海面，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穿透了岩层与海浪，首视嬴政所在。

韩信眼中的星图骤然紊乱，北斗第西星——天权，血光暴涨，染红了半边天幕！

一道无声的嘶吼，自地脉深处传来，虽不闻其声，却撼动整座神岛根基。山岳震颤，庙宇摇晃，那些匍匐叩拜的百姓被掀翻在地，惊恐地望着脚下开裂的大地。

嬴政眉心一跳，人皇体本能地发出预警。

他却笑了，笑声在海面上回荡，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好一个藏得深的‘天帝’……”

“既然你不愿降，那朕便亲自上岛——”

“拆了你的庙，炼了你的神，焚了你的香火，再教这满岛愚民，何为律法如山！”

百舟齐发，破浪如龙。黑色龙旗猎猎作响，在赤金律火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威严。舰队劈开巨浪，向着神岛全速前进，龙首冲撞海水的轰鸣，像是在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终结。

而那岛中，万丈岩层之下，万年沉寂的兵煞，正缓缓起身。裂谷中，无数怨魂被唤醒，发出凄厉的尖啸，战煞凝聚成实质的铠甲，覆盖在那尊凶神之上，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恐怖气息，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