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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暗流激涌（第1页）

崇祯十五年十月二十日至二十二日，北京。

十月二十，夜。

皇帝的布局，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在夜幕下激起了层层涟漪。

方正化回到内行厂秘密衙署，立即向手下档头传达了皇帝的旨意。几乎在同一时间，首辅陈演府邸的密室中，烛火也在不安地跳动——他己通过安插在锦衣卫中的眼线，得知了王世德凌晨即将出京的消息。

“骆养性派了王世德去陕西，天不亮就走！”幕僚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陛下这是不信通政司的捷报，要另派耳目了！”

陈演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绝非核查功绩那么简单！孙传庭在陕西不死，必成心腹大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他猛地转身，对幕僚下达指令：“两件事：第一，让我们在都察院的人，立刻上书弹劾孙传庭！罪名就是‘驭下不严，致军中瘟疫横行’。第二，给王登库递话，让他把‘尾巴’处理干净！”

十月二十一，晨。

天色未明，锦衣卫佥事王世德带着一队精干缇骑，悄无声息地驰出德胜门，奉旨前往陕西“核查平叛功绩”。

也就在这个清晨，都察院的弹劾奏章己如雪片般飞入通政司。内容惊人地一致：抨击孙传庭在陕西防疫不力，致使军营惨状堪比地狱。更有甚者，京城市井之间开始悄然流传“孙传庭用患病兵士试验邪法”的恶毒谣言。

舆情迅速被方正化汇总，急报至御前。朱由检览奏，震怒之余，更觉心寒。对手的反扑如此迅捷、狠辣，竟想用将士的性命和污浊的舆论来搅浑水，保全自身。

十月二十一，夜。王登库银号地下密室。

兵部尚书张缙彦微服而至，密会王登库。

“王员外，陈阁老的意思，是让你即刻‘断尾’！李富贵那边，必须让他扛下所有！”张缙彦语气急促。

“断尾？说得轻巧！”王登库肥胖的脸上横肉抖动，低吼道，“李富贵知道得太多了！他若开口，你我谁能跑掉？除非……”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凶光毕露，“让他永远闭嘴，方能一了百了！”

“不可！”张缙彦断然拒绝，“此时灭口，无异于告诉皇上我们心里有鬼！让他扛下，他的家小，我们尚可代为照料，保其富贵……”

会议不欢而散。待张缙彦离去，王登库眼神阴鸷地对身旁管家吩咐：“派得力的人，持我的令牌，速去陕西……见机行事。若事不可为，就让李富贵‘被自尽’！”一道灭口的指令，随着快马悄然离京，首奔西安。

然而，他们不知道，密室屋顶上，一个如同壁虎般紧贴阴影的身影——内行厂的暗桩，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十月二十二，午后。

方正化带着一身疲惫与肃杀之气，匆匆入宫。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血淋淋的坏消息。

“皇爷，内行厂成功在涿州地界截获了王登库派往陕西的信使，搜出灭口密令，人赃并获！”他先呈上缴获的密信，但随即声音低沉下去，“然而……我们埋在陈府书房多年的暗桩，在昨夜试图窃取核心账本时……暴露了行迹。陈老贼下手极快，那位兄弟己被……秘密处决，尸首投入了后花园枯井。”

朱由检闻言，猛地闭上双眼，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他仿佛能听到那位无名忠魂最后的叹息。胜利的代价，竟如此沉重。

“厚殓……厚待其家眷，子女由内帑供养至。”朱由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让那个信使，带着我们修改过的密信，继续前往陕西。传令我们陕西的人，将计就计，务必要保住李富贵的性命！这一次，朕要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十月二十二，夜。

朱由检独立于乾清宫丹陛之上，仰望星空。秋夜的寒意浸入骨髓，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冷冽。初得证据的些许振奋，早己被忠臣牺牲的悲愤与斗争残酷的清醒所取代。

他手握部分罪证，但核心账本仍未到手；他阻止了一次灭口，但陕西的孙传庭与关键人证，正被更多的明枪暗箭所瞄准。而明日，便是大朝之期。

他缓缓攥紧拳头，所有的犹豫与悲悯都被压下，只剩下帝王的决绝。

“明日，便是见分晓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