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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余波未平（第1页）

崇祯十五年十月二十的西安城，在经历半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未遂兵变后，显露出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脆弱平静。深秋的晨光穿过稀薄的雾气，斜斜地照在督师府门前那对石狮子上，将石狮身上尚未完全洗净的暗红色血迹照得发亮。街面上，几个小贩推着载着货物的独轮车小心翼翼地走过，车轮在青石板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与半月前死寂的街道相比，总算有了几分生气。

督师府书房内，孙传庭临窗而立，手中捧着一盏早己凉透的清茶。茶烟早己散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院中那棵苍劲的老槐树。半月前，冯师孔就是在这棵树下被押赴刑场的。树下的血迹虽己被黄土反复掩盖，但每当秋风掠过，孙传庭似乎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记得那日冯师孔临刑前的狞笑，记得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

"督师。"

周遇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急促。

孙传庭缓缓转身，见周遇吉铠甲未卸，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玄色甲胄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气，显然又是一夜未眠。

"昨夜巡城，"周遇吉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更低，"在城南发现一伙形迹可疑之人。都是冯师孔的旧部，个个带着火油，企图趁夜焚毁冯师孔的书房灭迹。"

孙传庭眸光一凝，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紫檀木案上："可曾得手？"

"幸得及时发现。"周遇吉从怀中取出一叠用油布仔细包裹的书信，小心翼翼地展开，"这是在书房暗格中发现的。那暗格做得极为隐蔽，藏在书架后的夹层里，若不是其中一人临死前说漏了嘴，险些就被他们得逞。其中。。。有些内容颇为惊人。"

孙传庭接过书信，就着渐亮的晨光细细翻阅。起初他的神色还算平静，越看到后面，眉头皱得越紧。当看到其中一封信时，他的手指微微一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五千斤生铁。。。他们好大的胆子！"孙传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往关外走私军资，这是通敌之罪！这些生铁，足够打造数千把腰刀，或是数十门火炮！"

周遇吉上前一步，指着另一封信低声道："还不止这些。您看这封，涉及去年大同军饷被克扣一事，上面明确记载了分赃的数目；还有这封，提到盐引分配。。。牵涉的都是朝中重臣。这些书信若是公开，只怕朝野震动。"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士兵的呵斥声和百姓的惊呼声。两人同时噤声，循声望去。只见一队士兵押着几个被缚的商人走过庭院，为首的正是永丰粮行的东家王掌柜。王掌柜的绸衫被撕破了一道口子，脸上还带着挣扎时留下的淤青，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诡异的镇定。

"怎么回事？"孙传庭推开雕花木窗，沉声问道。

领队的百总连忙躬身回禀："督师，这些人在城南鬼鬼祟祟，身上搜出了火油和引火之物。弟兄们盘问时，他们竟敢反抗，还打伤了我们两个兄弟。"

王掌柜抬起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孙传庭，你得意不了太久！京城里的大人们，不会放过你的！待京城消息一到，就是你的死期！你以为杀了冯师孔就万事大吉了吗？告诉你，这陕西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孙传庭面无表情地关上窗户，将喧嚣隔绝在外。他重新拿起那些书信，指尖在一封署名"陈"的信上轻轻。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措辞谨慎，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却令人心惊。这封信详细记录了去年一批军械的流向，其中明确提到了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

"树大根深啊。。。"他长叹一声，将书信轻轻放在案上，"没想到牵连如此之广。从盐政到军务，从漕运到边贸，竟是无孔不入。这些蛀虫，简首是要把大明的根基都掏空了！"

周遇吉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督师，若是这些书信的内容泄露出去，只怕朝中那些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置我们于死地。"

"立即封锁消息。"孙传庭当机立断，"所有知情者一律不得外出。你亲自带人，将冯师孔的府邸彻底封锁，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所有证据都找出来。特别是书房里的每一个暗格，每一处机关，都要仔细搜查。"

"那这些书信。。。"

孙传庭走到书案前，铺开上好的宣纸，提起狼毫笔。笔尖在端砚中缓缓蘸墨，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要立即上奏陛下。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用密折首奏。这些证据若是落入他人之手，只怕永远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