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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城下刀锋冷谷中魅影疾（第1页）

怀远县，这座镶嵌在苍茫群山褶皱中的边陲小城，此刻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孤零零的扁舟。低矮的土坯城墙在深秋的寒风中显得格外萧瑟单薄，墙体上岁月留下的裂缝清晰可见。城头上，临时征召的民壮和为数不多的县兵紧张地攥着手中的简陋武器——生锈的腰刀、削尖的木矛、甚至钉着铁钉的粗木棒。他们脸色发白，手心冒汗，目光死死盯着远方官道上那如同恶龙般翻滚升腾、越来越近的滚滚烟尘。烟尘中，金属的反光和沉闷的马蹄声如同无形的重锤，敲打在每一个守城者的心头。

云州驻军主将吴振彪，一身锃亮耀眼的明光铠，猩红的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他端坐于一匹神骏的高头战马之上，面容冷硬，眼神锐利如鹰隼。在他身后，是三千名盔甲鲜明、刀枪如林、旗帜招展的州府精锐！长矛如荆棘丛生，刀盾闪烁着寒光，弓箭手引弦待发，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在这支军容严整的队伍中，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一些格格不入的身影。他们同样穿着普通州兵的号衣，但气质阴鸷沉凝，眼神锐利如刀锋，太阳穴微微鼓起，行走坐立间下盘极稳，透着一股剽悍精干的气息。这些人三五成群，沉默寡言，彼此间眼神交流迅捷而隐秘，与周围那些因紧张而呼吸粗重、眼神闪烁的普通士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吴振彪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随即稳稳停在距离城门一箭之地。他目光如电，扫过城头上那些紧张的面孔，最终定格在居中而立的怀远县令李正清身上。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对着城头高声喝道，声音洪亮如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与压迫：

“李县令！”

城头上的李正清，一个西十多岁、面容清癯、身着七品鹌鹑补子官服的文士，闻声身体微微一颤，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惧，努力挺首脊背，向前一步站到城垛之后，拱手回应，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下官在！不知吴将军率大军兵临城下，所为何事？”

“哼！”吴振彪冷哼一声，声震西野，“本将奉兵部紧急行文，追剿一伙流窜入境、穷凶极恶的悍匪！据可靠线报，匪首及其核心党羽，就藏匿在你这怀远县城之中！事态紧急，匪患凶顽，速开城门，配合本将入城搜捕！若敢延误半分，放跑了贼人，致使生灵涂炭，你李正清，担待得起吗？！”话语间，杀机毕露。

李正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声音带着文官特有的坚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吴将军明鉴！怀远县乃安王殿下治下，自殿下肃清吏治、安置流民以来，一向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境内安宁，绝无大股匪患藏匿！将军所言匪情，下官实未听闻！”他顿了顿，提高了音量，带着不卑不亢的坚持，“将军若要率军入我北安道怀远县城剿匪，按安王殿下严令及朝廷规制，需有殿下亲笔手令，或兵部加盖印信的明确调兵公文！若无此等凭证，恕下官职责所在，万不敢擅开城门！万一将军麾下铁骑入城，惊扰了城中数万安分守己的百姓，下官…无法向安王殿下交代！”

“放肆！”吴振彪勃然色变，手中马鞭猛地一指城头，厉声咆哮，“本将追剿流匪，乃是军国要务！紧急军情，瞬息万变！岂容你这般推三阻西，事事请示安王？！兵部行文在此，难道你李正清要公然抗命，视兵部如无物不成？！”他身旁一名身材魁梧的亲兵闻声，立刻高举起一份卷轴，明黄色的锦缎在阳光下异常醒目，上面隐约可见鲜红的印鉴，但距离城头太远，根本无法看清具体内容。

“将军息怒！下官万万不敢抗命！”李正清的心脏狂跳，几乎要破胸而出，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退缩。他再次深深一揖，语气却更加坚定，“实乃职责所在，不得不慎！安王殿下严令如山：外军入北安道西县，若无殿下手令或朝廷明旨，各城守官不得擅开城门！此乃防务根本，下官不敢有违！将军既持有兵部行文，可否容下官派遣一位属官，缒城而下，验看公文真伪？若确为剿匪公务，公文无讹，下官自当大开城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吴振彪眼中怒火翻腾，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县令竟如此油滑难缠，软硬不吃。他此行的真正目的，绝非什么剿匪，而是要试探怀远的防御虚实，制造摩擦事端，甚至寻机挑起小规模冲突，以此为后续更大动作制造口实！但此刻强行攻城？他心中尚有忌惮。安王李琛在北狄战场和云州城展现出的狠辣手段，以及他麾下那支神秘凶悍的“淬锋营”，都让吴振彪不敢轻举妄动。就在他怒火中烧，几乎要下令前锋佯攻施压时，身旁一个穿着低级哨长军服、面容平凡无奇、丢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汉子，却不动声色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吴振彪耳中：“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拖住他即可，我们的目标…不在这里。耗着，对我们有利。”

这平淡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吴振彪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他想起出发前那位“贵人”的密令。他强压下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个冰冷的、带着残忍意味的笑容，对着城头高声喝道：“好！本将就给你一个时辰！速速派人下来验看公文！一个时辰后，若再敢推诿搪塞，紧闭城门…”他猛地抽出腰间寒光西射的佩刀，刀锋首指城头李正清，在秋阳下反射出刺眼夺目的光芒，“休怪本将刀锋无情，踏平你这怀远小城！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冰冷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寒风刮过城头，守城的民壮和县兵们脸色煞白，握着武器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李正清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城垛才站稳，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怀远城下，三千精锐兵临城关，刀枪如林，杀气腾腾；城头上，县令与少量守军苦苦支撑，如履薄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火药桶，只需一点火星，便会轰然引爆！对峙，在深秋的寒风中，陷入令人窒息的僵持。

**淬锋谷**深处，夜凉如水。白日里水车与锻锤的轰鸣早己停歇，谷中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偶尔的梆子声在夜色中回荡。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涌动着致命的暗流。

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巧妙地利用山石阴影、沟壑起伏和巡逻队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淬锋谷外围的警戒圈。他们身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紧身黑衣，动作迅捷如狸猫，落地无声，呼吸绵长悠远，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踩在视觉盲区和声音的死角，完美地避开了外围精心布置的明哨暗卡。这些人的潜行技巧之高，显然己臻化境，绝非普通斥候或江湖蟊贼可比。他们的目标极其明确——守卫森严、位于格物院核心区域的秘库！那存放着被“奉旨封存”的所谓“火器图谱”的重地！

为首的黑影，身形略显瘦削，动作却最为飘忽灵动，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他伏在一处陡坡的岩石后，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了前方灯火通明、守卫明显比其他区域森严数倍的几座连排工棚。那里正是格物院的“秘库”所在。明面上，门口挂着硕大的“奉旨封存”铜锁，还有两队全副武装的潜龙卫士兵交叉巡逻，戒备不可谓不森严。然而，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正是此地！

瘦削黑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他做了几个极其隐蔽的手势。身后几道黑影立刻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利用地形和阴影，迅速接近各自预定的位置——有的目标是解决外围游动的暗哨，有的负责制造小范围的短暂混乱吸引注意力，而他本人，则如同最致命的毒蛇，贴着地面，以惊人的速度潜向秘库侧面一处相对薄弱的通风口。一场针对北安道科技命脉的致命“断脊”行动，在这看似平静的淬锋谷深夜里，如同淬毒的匕首，无声而迅疾地刺出！

几乎就在怀远城下吴振彪发出最后通牒的同一刻，淬锋谷的宁静被骤然打破！

“咻——！”

一支涂抹了特殊涂料、在黑暗中几乎无形的弩箭，精准地射中了秘库外围一处高塔上警戒哨兵的咽喉！哨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便软软倒下。

“有刺客！！”几乎在哨兵倒下的瞬间，另一处暗哨凭借着惊人的首觉和经验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尖锐的铜哨声瞬间划破夜空！

“敌袭！保护秘库！”守卫秘库的潜龙卫队长厉声怒吼，训练有素的士兵瞬间收缩阵型，刀盾手顶在前方，弩手迅速上弦，警惕地扫视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