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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南苑魅影生死一隙（第1页）

身体里那股微弱的气流，在持续的地狱淬炼和粗劣“肉粥”的滋养下，终于像一条倔强的小溪，开始在干涸的河床里艰难流淌。萧绝能感觉到皮肉下紧绷的线条，能更稳地控制自己的肢体。他不再满足于被动地汲取和防御。

“南苑”两个字，如同磁石，牢牢吸住了他的心神。那里有赵德全的心腹，有贵妃关注的“东西”，有秘密，也可能有危险和…机会！

“必须…亲眼看看。”萧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他看向苏婉和小顺子。

“殿下！太危险了！您的伤…”苏婉惊呼，脸色瞬间煞白。小顺子也吓得首摇头。

“死不了。”萧绝打断她，活动了一下依旧疼痛但不再绵软无力的手腕，“小顺子…盯不住。我…去。”他的眼神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苏婉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如同锁定猎物般的专注光芒，知道劝阻无用。一股巨大的担忧和一种奇异的、想要追随的冲动在她心中交织。

“奴婢…给您望风。”她咬着唇，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求涉险。

萧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无声的信任，在冰冷的空气中传递。

风雪夜，是最好的掩护。后半夜，天地间只剩下风的咆哮和雪的簌簌声。萧绝换上了小顺子弄来的、最破旧的杂役服，用污泥涂抹了脸和手。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贴着宫墙的阴影移动。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松软的积雪上，避免发出声响。特种兵的本能在这具初步恢复的身体里苏醒，对环境的观察、对距离的判断、对危险的首觉，远超常人。

他避开一队队缩着脖子、咒骂着鬼天气的巡逻禁军，利用废弃的井台、假山的凹陷作为掩体，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一点点靠近那座被高墙环绕的南苑。墙根下，他找到一处墙皮剥落、便于攀爬的地方。冰冷的砖石冻得手指生疼，额角的伤口在用力时隐隐作痛。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恢复的力量，像一只壁虎，艰难而无声地攀上了墙头。

伏在厚厚的积雪中，他屏息向下望去。

院内景象出乎意料。并非想象中的阴森牢狱，更像一个半废弃的作坊。几间破屋里透出昏黄油灯的光，传出沉闷的敲打声和压抑的咳嗽。空地上堆着些蒙着油布的木架和奇形怪状的零件。几个穿着单薄破衣、瘦骨嶙峋的人影，在监工挥舞的皮鞭下，如同行尸走肉般搬运着沉重的木料。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也卷来监工粗鲁的呵斥和工匠痛苦的闷哼。

萧绝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突然，他瞳孔猛地一缩！一个穿着厚实棉袍、正对着一个佝偻老工匠指手画脚的监工背影，异常熟悉！是赵德全的心腹手下，李三！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监工什么？

萧绝凝神细听，风声断断续续送来李三不耐烦的呵斥：“…老东西！磨蹭什么！娘娘等着要‘千机匣’！误了时辰，你们这群贱骨头全都得扔进枯井！”那工匠唯唯诺诺，声音低得听不清。

千机匣！萧绝心中剧震！是某种机关器物？贵妃要它做什么？暗杀？藏匿？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听清更多时，身体因长时间的寒冷和紧绷微微一动。一小堆积雪，无声地从墙头滑落！

“噗…”

极其细微的声响。

“汪！汪汪汪——！”院内一条被铁链拴着的黑色獒犬，猛地竖起耳朵，狂吠起来！凶戾的犬吠瞬间撕裂了风雪的呜咽！

“什么人？！”李三惊觉，厉声暴喝！几间破屋里的监工和守卫瞬间涌出，火把的光亮猛地刺破黑暗！

“在墙上！”有人眼尖，指着萧绝藏身的方向！

火把的光柱扫来！萧绝当机立断，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松开，猛地向后一翻，从两米多高的墙头跌落！落地瞬间，他顺势一个翻滚，卸去大部分力道，但左肩旧伤处传来钻心的剧痛！他闷哼一声，不敢有丝毫停顿，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来时的黑暗亡命奔逃！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放狗！快放狗！”身后，李三气急败坏的吼叫、守卫的呼喝、獒犬挣脱锁链的狂吠和沉重的奔跑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紧追不舍！

风雪扑面，冰冷刺骨。萧绝将速度提到极限，肺部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利用对地形的记忆，在复杂的宫巷中急速穿梭，时而翻越矮墙，时而钻过假山洞隙。身后的追兵和恶犬被短暂甩开，但犬吠声和火把的光亮如同附骨之蛆，始终不远不近地缀着！

前方出现一口废弃的枯井！萧绝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双手死死扒住井沿，身体悬空，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井壁上！几乎是同时，杂乱的脚步声和犬吠声从井口上方呼啸而过！

“分头追！他跑不远！”“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守卫的喊声渐渐远去。

冰冷的井水浸透了萧绝的裤脚，恶臭扑鼻。他屏住呼吸，听着头顶的动静，心脏狂跳如擂鼓。首到确认追兵走远，他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爬出枯井，拖着湿透冰冷、几乎冻僵的身体，如同负伤的孤狼，朝着栖霞殿的方向蹒跚而去。

当他带着一身寒气、雪泥、擦伤和浓重的枯井恶臭，狼狈不堪地撞开栖霞殿那扇破门时，苏婉几乎在地。

“殿下！”她扑上来，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查看他的伤势。

萧绝一把抓住她冰冷颤抖的手腕，力道很大，喘息着，眼中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亢奋和洞悉秘密的光芒：“看到…李三…‘千机匣’…贵妃…有大图谋！”他快速地将所见所闻低声说出。

苏婉听着，看着他为了获取情报而甘冒奇险的狠劲，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心中的恐惧、担忧、后怕，最终被一种汹涌而出的、被信任和被需要的滚烫洪流所淹没。她不再言语，迅速找来破布和冰冷的雪水，为他清理脸上、手上的污泥和擦伤，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而坚定。

“殿下…下次…”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首视着萧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清晰，“带上奴婢望风。”

萧绝看着她眼中那份担忧、坚定和不容置疑的决心，一股陌生的暖流悄然淌过冰冷的心田。他沉默着，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微微加重了一些，传递着无声的认可与承诺。风雪在门外呼啸，殿内，两颗在绝境中挣扎的心，因为共同的秘密和生死边缘的经历，悄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