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像一个巨大的、永不满足的胃,在深夜里分泌着黏稠的汁液。
筒子楼302室的房门被房东用备用钥匙捅开时,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腻香气混杂着血肉腐败的腥膻,如同腐烂内脏的吐息,猛地喷涌而出,狠狠砸在开锁师傅和几个看热闹邻居的脸上。
“我……Ca……”开锁的壮汉脸色瞬间煞白,踉跄后退,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房东老头捏着鼻子,骂骂咧咧地探进半个脑袋:“死丫头,欠租不交,搞什么……”声音卡在喉咙里,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屋内,布满褶皱的脸皮剧烈抽搐,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狭小的单间像个密封的腐败罐头。
窗户紧闭,厚重的劣质绒布窗帘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唯一的光源来自那张靠墙的旧梳妆台,一盏廉价仿水晶台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晕,像坟茔里的引魂灯。
光晕中心,一个身影端坐着。
是“晓晓”。
她穿着一件崭新到刺眼的玫红色真丝睡裙,领口开得很低,露出纤细却透着死气的脖颈。
头发精心打理过,乌黑的大波浪垂在肩头,闪烁着不自然的油亮。她的脸,正对着梳妆镜。
镜子里映出的脸,妆容浓艳到极致。粉底刷墙般惨白,毫无瑕疵。眼线浓黑飞扬入鬓,睫毛厚重如扇。腮红是的桃红,从颧骨扫到太阳穴。嘴唇涂着最鲜亮的正红,唇线一丝不苟,嘴角甚至被精心画出了上翘的弧度,凝固成一个标准到诡异的“微笑”。
这张脸,每一笔都精雕细琢,每一抹色彩都浓墨重彩,在昏黄的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也美得毛骨悚然。
因为它属于——一具尸体……
晓晓的身体坐得笔首,头颅微歪,仿佛在欣赏镜中自己永恒的“杰作”。
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彻底涣散,凝固着极致的迷醉与无边恐惧。那“微笑”的唇角下,一道暗红近黑的血迹,蜿蜒凝固在惨白下巴上,像丑陋的裂痕。
更恐怖的是她的手臂。本该光滑的肌肤,此刻布满蛛网般纵横交错的溃烂!伤口翻卷,呈腐败的灰黑色,深可见骨,流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浑浊、散发甜腥恶臭的黄绿色脓液,滴滴答答落在玫红睡裙和肮脏的梳妆台上,积成小滩污迹。
极致的妆扮与极致的腐败,在这僵硬的尸体上形成地狱般的对比。
那浓烈到窒息的甜香,正是溃烂的伤口和脓液混合着被污染的香水散发出的死亡气息。
“啊——!!!”门口一个年轻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双眼翻白,软倒在地。呕吐声、牙齿打颤声、惊恐的抽气声混杂一片。房东老头瘫坐在门口,裤裆湿透,腥臊味混入甜腐气息。他枯枝般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败叶,死死指着梳妆台方向。
昏黄光晕边缘,堆满瓶罐的梳妆台角落,一个廉价红漆木神龛被忽略了。
神龛里,一尊巴掌大的泥塑狐仙像端坐着。尖尖的狐狸脸,细长的眼睛微眯,嘴角弯起邪气的笑,披着件古怪的红色小袍子。
就在众人惊恐目光聚焦的瞬间,那泥塑狐仙像脸上,用劣质黑颜料点出的细长眼睛,极其诡异地、极其轻微地……眨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