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的血火硝烟,如同浓墨重彩的油污,泼洒在河南修行者军事大学的训练场上,久久无法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的怪异味道,取代了原本操场该有的汗水和尘土气息。警戒线拉了起来,九丘洛阳分局的调查人员穿着深色制服,戴着白手套,在狼藉的现场细致地勘验、拍照,气氛肃杀而凝重。新兵们被勒令待在宿舍,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李承晦靠在自己的铁架床铺上,闭着眼,眉头紧锁。额角的伤疤一跳一跳地胀痛,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硝烟和血腥的混合气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大脑深处那根被过度透支的神经,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抽痛。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像被撕裂过,那层用来“感知”危险、勾勒轨迹的“薄膜”变得极其脆弱、敏感。宿舍里轻微的脚步声、隔壁床铺翻身的吱呀声、甚至窗外风吹过白杨树叶的沙沙声,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变成尖锐的噪音,狠狠刮擦着他的神经。
“晦气兄,喝点水?”张猛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脸上带着担忧,“你脸色跟死人一样白。”
李承晦勉强睁开眼,接过水壶,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小口抿着水,冰凉的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他摇摇头,没说话。说什么?说自己脑子里有警报器快炸了?说自己像被剥了壳的蜗牛一样脆弱?
“妈的,那群狗娘养的杂碎!”张猛一拳砸在床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吓了李承晦一跳,“别让老子逮到!扒皮抽筋!”
宿舍门被推开,巴特尔那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作训服沾着泥灰和几点暗红的血渍,脸色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宿舍里的三人,最终落在李承晦脸上,停留了几秒。
“李承晦。”巴特尔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跟我去医务室。全面体检。”
李承晦心头一紧。体检?是为了爆炸后的伤势?还是…为了他那无法解释的“本能”?
他出了宿舍,看到跟在教官身后的盘秀,她眼神有些呆滞,带着后怕和深深的自责。赤蜂失控差点酿成大祸,开学典礼的袭击更是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累赘。同时因为要体检也紧张地抱紧了竹篓。
医务室位于新训中心地下二层。与地上建筑的朴素冷硬不同,这里的墙壁刷着柔和的米白色,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淡淡的、类似薄荷的清凉气息。走廊安静得过分,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负责体检的不是普通军医,而是两个穿着九丘调查局特有深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女。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冰冷,像扫描仪。女人则拿着一块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滑动着。
“周上校特别指示,对两位进行‘灵能应激反应’及‘身体机能深度扫描’。”金丝眼镜男的声音毫无起伏,指了指旁边两间独立的、安装着各种复杂仪器和探头的检查室,“请配合。”
李承晦被带进其中一间。房间不大,中央是一张类似牙科治疗椅的设备,周围环绕着发出幽蓝光芒的环形扫描仪,墙壁上布满了复杂的线路和显示屏。冰冷的金属触感和仪器运转时细微的嗡鸣,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脆弱。
“躺下,放松。”金丝眼镜男命令道,语气没有任何温度。
李承晦依言躺下,冰冷的皮革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仪器启动,幽蓝的光束在他身上缓缓扫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带着探查意味的冰冷能量流,如同无数细小的探针,试图钻进他的皮肤,渗入他的骨骼和内脏。这种感觉极其不适,如同被冰冷的蛇群缠绕。
嗡!
就在那股探查能量流触及他小腹深处某个区域的瞬间,那熟悉的、低沉的震鸣再次在颅骨深处响起!带着强烈的抗拒和警告意味!视野边缘,极其稀薄的金色光晕一闪而逝!与此同时,检查室内几台精密的仪器屏幕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红色警报光!尖锐的蜂鸣声瞬间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灵能排异反应!源点坐标锁定!能量波形异常!未知干扰!”
“警告!精神波动指数超阈值!建议立即终止扫描!”
金丝眼镜男脸色微变,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试图稳定仪器。李承晦只觉得大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停止扫描!注射‘清神II型’镇静剂!”金丝眼镜男果断下令。旁边的女助手迅速拿起一支装有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冰冷的针头刺入手臂静脉。淡蓝色的液体缓缓推入。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血管蔓延开来,如同冰水浇灭了燃烧的神经。大脑深处的剧痛和尖锐的警报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沉重的疲惫和一片冰冷的麻木。仪器的警报声也渐渐平息。
李承晦躺在冰冷的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的鱼。他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金丝眼镜男正紧盯着屏幕上残留的、剧烈波动的能量图谱,眉头紧锁,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和凝重。
“初步判断为甲等天赋伴生‘高敏灵觉’及‘未知精神壁垒’。”金丝眼镜男对着平板记录,语气依旧冰冷,但多了一丝慎重,“深层扫描受阻,排异反应强烈。建议后续观察,非必要避免高强度精神刺激和精密仪器探查。”
未知精神壁垒?李承晦咀嚼着这个词,心头一片冰凉。这壁垒,是保护?还是囚笼?
李承晦的检查草草结束。当他脚步虚浮地走出检查室时,隔壁房间的门也正好打开。盘秀脸色苍白地走出来,怀里依旧紧紧抱着竹篓。巴特尔和金丝眼镜男低声交谈了几句,脸色都不太好看。
“盘秀的蛊虫…检测到高度灵性波动和潜在精神污染源。”金丝眼镜男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李承晦还是捕捉到了几个词,“需要隔离观察…风险评级B+…”
盘秀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抱着竹篓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巴特尔看了盘秀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对两人道:“回宿舍待命,没有允许,不准离开!”语气严厉。
回宿舍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重,盘秀塞给李承晦一个小型对讲机,回了宿舍。张猛看到他回来,想问什么,但看到巴特尔那张阴沉的脸和李承晦苍白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李承晦倒在床上,疲惫如同山岳般压来。清神剂的冰凉感还在体内流转,压制着精神的躁动,却也带来一种深沉的麻木和空洞。他闭上眼睛,只想沉沉睡去,逃离这混乱的一切。
然而,夜深人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被什么东西窥视的冰冷感,却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额角的伤疤麻痒感更甚,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钻爬。大脑深处那层“薄膜”虽然被镇静剂暂时安抚,却依旧敏感,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