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给了闺女出路,可一直跟在身边的闺女要分开,突然的不舍还是涌上心头。怎么交代都觉得不够,可大伙都在等着,还是扭头上了马车。‘大过年的,快把你那眼泪收了。闺女进府是求都求不来的。听春一家在老家什么光景你没见过?看看现在又是什么光景,她哥不光已经娶亲还在夫人娘俩香油作坊里当了工头。掰着你的萝卜指头算算,这才几年。要不是府上慈悲,你们一家早在黄河决口那次全饿死了。’老妇人训起人来一点不客气,见不得大过年落泪的苦相。‘周围庄上,连皇家庄子都算上,谁有咱们日子好。把嘴都给我管严点,不该说的别瞎说。别被外庄的三瓜两枣给迷惑住了!’送走庄户,张穗总算有时间好好和李纨说话。王宁远也进了书房和被强行留下的亓之伟聊聊。打发听春几个去安排被庄户留下的丫头,张穗扶着徐嬷嬷的手开始在正堂里慢慢溜达。李纨有样学样的扶着张穗的另一边一起陪着。正堂里恢复了安静,张穗却一直留心着李纨的表情。耐心有,虽然上午能和庄户家的女眷有说有笑,可那种隔阂感和已经养出的冷心冷性已经形成。‘可给金陵小舅家写信?’李纨诧异的扭头看看张穗,张穗脸上却是一片温和之相。‘哦,节前婶婶曾经来过一封信,其中也谈及叔父的身体,似乎沉珂积弊。纨儿本就是不祥之人,实在不敢多言语,怕惹着婶婶埋怨。’张穗点点头,只是说出话却让李纨浑身难受。‘可是埋怨你父亲将田产尽数留给族里,你叔父学无所成,不能依为臂助而埋怨。’李纨吓得松开张穗的胳膊,蹲身道。‘表嫂,纨绝对没有做此想。’张穗嗯了一声,‘就是聊天,何必如此慎重。’李纨起身后,这才接着说道。‘你是想让小舅成为臂助还是成为贾家的工具。勋贵之家表面上繁花簇锦,暗里却污烂一团,你是没看清还是不想看清。李家家风如此,岂是我们儿女能够左右的。嫁人如投胎,后半生是命也是运。’说到这,李纨已经眼睛通红,眼看眼泪就要下来。‘收了,以后少来些小儿女之态。我虽无缘伺候婆婆,可从大嫂口子也知道婆婆谨守李家家风,更是和公公瑟瑟和鸣。只生一世一双人,大舅和小舅同样如此。虽只有女儿,可曾见他们纳妾,好女色。如何成为贤内助没学到,拈酸吃醋却学的十足。你婆婆如此家世,可曾拢住你公公的心。当初嫁入侯门有多欢喜如今就有多懊悔可对?’李纨呜咽着低声叫了一声表嫂。‘大舅虽然是清贵官员,可对你疼爱可少。不也是百担红妆送你出嫁,金银田土书籍墨宝可曾缺了一样。书可读了,又读到哪里去了,真以为你那点事王家不知!’李纨一愣,这次直接跪在张穗身后。‘印子钱是王熙凤寻的你,还是你自己靠上去的?怎么就想起挣那些苦哈哈的钱!’徐嬷嬷扶着张穗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掀起门帘走了出去。‘表嫂,是凤丫头来寻,实在抹不开这才出的银子。’张穗一拍椅子把,‘还狡辩!你寡妇失业的,连嫁妆银子都放出去挣钱。失了节气,污了门楣孰轻孰重你能不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那点名声也就在勋贵里有点风浪。可勋贵里节妇多了,能安稳守住,有好下场的多嘛!还是贾家苛待你,让你失进退,做此下策。还是小舅打理你的嫁妆田从中作梗少了你的份例。’张穗越说越上火,一伸手去端茶,却端了个空。王宁远手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夫人,大过年的,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有话慢慢说,先喝口茶!’张穗端起茶杯,小口喝着,王宁远这才开口。‘起来吧,响鼓不用重锤,这事表哥表嫂本打算出了年节在同你说。毕竟你深居内宅,出门不便,你表嫂也是心急。’李纨抹着眼泪站了起来。‘贾芸母亲卜嫂子年前进府特意给我说过。可凤姐的意思是银子没全收回来,要等夏收后才能如数奉还。年节府里开销大,实在腾不出手。’王宁远哼了一声,‘年关难过,她会好心的等到夏收。她管着荣国府还能缺了你那点嫁妆银,明显是推脱之言。’李纨悄悄抬头看看王宁远俩口子,‘表哥表嫂有所不知,荣国府开销越发大,入不敷出之相已露。今年给老太君采购的碧粳米更是少了一半。’张穗听了到底没忍住,抢先开口道。‘缺了你们母子俩的嚼头,这么着急捞银子。顺着你婆婆的意,家事不问,教养好贾兰就成,你心急什么。姨妈,叔父对贾家无用,还能对你们母子无用。’王宁远拍拍媳妇的手,‘解决事情就行,纨姐儿知道轻重。’安慰好媳妇,‘回去直接问琏二奶奶要银子,心中有愧就给育婴堂捐些银子。什么佛门道观少信,可听明白。小舅病情自有我去料理。王家金陵的事少掺和,除了嫁妆田和大舅遗产都一并处理了。十五之前就去信,到官府处理干净,红白两契收好。贾兰入学一事自然由我和你公公去论。你只管谨守门规过自己的日子。’李纨满脸带泪的再次跪在王宁远面前。‘纨儿都听表哥的,我就是失了主心骨,有个万一想多留些银子给兰哥儿傍身。’张穗哼了一声,‘多着银子?林家姑娘算是家财万贯吧,现在还不是如同金丝雀一般被固在府里等着被吸干吃尽。真到了那一步,银子就是杀身之祸。老爷,大舅怎么就教出一个如此愚笨的女儿。兰哥儿若是没本事,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王宁远拍拍媳妇的手,‘好了,现在不是有你嘛,以后多下帖子让她上门多多教就是。’‘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再说。’:()红楼之皇权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