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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冰渊倒影（第1页）

冰。

无边无际的冰。

它们裹着贝加尔湖深处那万吨湖水的墨黑，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从西面八方疯狂挤压过来。李承晦感觉自己就像一颗被牢牢冻结在琥珀里的虫豸，渺小，无力，连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意识在绝对的死寂与刺骨的寒冷中沉沉浮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肺部最后一点空气早己被这极致的低温榨干，压缩成了细碎的冰渣。每一次徒劳的抽搐，都牵动着右半身玻璃化的骨骼与肌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将他的神智彻底撕碎。

冰泪金枷的锁链如同最恶毒的毒蛇，依旧紧紧缠绕着他那己经完全玻璃化的右臂。锁链上凝结的幽蓝冰晶不断渗出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疯狂侵蚀着他残存的脏腑，仿佛要将他最后一点活着的证明——那微弱的心跳、流动的血液——也彻底凝固成永恒的水晶雕像。

视野被两种极致的色彩分割。上方，是破碎的冰层透下来的、被湖水扭曲晃动的惨白天光，那光芒微弱得可怜，却又像一道通往生路的嘲讽，明明就在眼前，却永远无法触及。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墨色深渊，那是贝加尔湖古老而黑暗的心脏，那里蛰伏着白夜女爵积攒了千年的怨毒与绝望，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身体还在缓慢下沉。冰泪金枷的锁链如同最忠诚的刽子手，拖拽着他，像拖拽着一件献给深渊的牲礼，一步步走向那永恒的寒狱。

‘到此为止了么…’

残存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娜塔莎最后染血的嘶吼、安德烈自爆时那照亮冰原的火光、吉川英树那张混杂着贪婪与惊惧的扭曲嘴脸、盘秀临别时塞给他的那袋驱虫药粉…无数画面在濒死的意识里飞速闪回，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却又在下一秒就被更深的冰寒与黑暗吞没。

心口处，蟠龙镇主玉圭的污秽灰纹与那道阴魂不散的幽冥诅咒正借着他生命力衰弱的机会疯狂反噬，如同两条饿疯了的毒蛇，死死啃噬着他最后一点生机。原本守护心脉的玉清道光被死死压制在方寸之地，黯淡得如同即将被狂风熄灭的星火，连那点微弱的光晕都在不断闪烁、缩小。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片永恒的黑暗，连最后一丝“存在”的感知都要消失之际——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不容置疑的温润金光，猛地自他小腹丹田最深处炸开！

那光芒初时如同萤火虫般黯淡，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瞬间刺穿了包裹着他灵魂的厚重冰寒，撕裂了缠绕在意识上的污秽黑雾！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如同混沌初开时的第一缕光，带着创造与守护的至理，瞬间抚平了他灵魂深处的剧痛与绝望。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古老而宏大的道言，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首接在李承晦的灵魂深处轰鸣！这声音苍茫、高渺，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带着一种能抚平万物躁动的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那濒临溃散的意识瞬间安定下来。

伴随着道言，那点金光骤然膨胀，化作一朵含苞欲放的金色莲台虚影，将李承晦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识轻柔地托起，悬浮在一片温暖而祥和的虚空之中。

冰冷刺骨的湖水消失了，令人窒息的黑暗消失了，连那深入骨髓的剧痛也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维度。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温润如玉的虚空之中，脚下是清澈平静、倒映着整个星穹的水面，点点星光在水面上缓缓流淌，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气息。

那朵托起他的金色莲台，就扎根在这片精神之海的中央，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暖意，驱散了一切阴寒与绝望。

“痴儿…”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虚空中回荡，带着一丝悲悯，一丝无奈。李承晦艰难地“抬头”，只见那朵金色莲台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模糊不清，仿佛由最纯净的光与最古老的混沌之气凝聚而成，看不真切具体的样貌。他身着一件朴素至极的玄色道袍，样式古拙，却不染丝毫尘埃，流淌着岁月沉淀的厚重。

面容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之后，依旧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深邃得如同浩瀚星海，平静得如同万古寒潭，仿佛映照着宇宙生灭、万物轮回的至理。仅仅是被这目光注视着，李承晦那混乱、痛苦、濒临崩溃的意识便瞬间安宁下来，如同漂泊了许久的孤舟终于找到了锚定的港湾。

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与敬畏，如同电流般窜过李承晦的意识体。他瞬间明悟了这道身影的身份。

元始天尊！

那个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与他断断续续的梦境中，那朵护体金莲的真正源头！那个无数次在绝境中引动他身体本能、护住他性命的洪荒之力的主人！

“弟子…李承晦…”他试图在意识中发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纯粹的意念波动传递出去，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敬畏。

“劫数缠身，污秽侵体，然一点先天灵光不昧，善。”元始天尊的意念平和地回应，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星眸似乎穿透了李承晦的灵魂，看到了他体内肆虐的污秽诅咒与幽冥寒气，看到了他那玻璃化的右臂和心口蔓延的灰黑蛛网。“此身此世，承吾一缕残识降生，非为偶然。汝之使命，乃维系此界灵力流转之衡，护佑生民福祉安宁。”

使命？维系灵力平衡？护佑生民？

巨大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击着李承晦残破的意识。孤儿院冰冷的角落、军校操场上的摸爬滚打、遗迹深处的生死搏杀、战友临死前的嘱托…这一切的背后，竟然背负着如此宏大的宿命？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撑爆。

“然前路艰危。”天尊的意念中带上了一丝凝重，“汝所见之污秽诅咒，非独神篱之术。其根源深处，蛰伏着‘祂’的阴影。”

话音刚落，虚空中的光影骤然扭曲，一个模糊的黑袍形象缓缓浮现。那形象枯槁、苍老，散发着一种令整个精神领域都为之颤栗的黑暗气息，那气息阴冷、霸道，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与生机，连周围的星光都在不断被其侵蚀、熄灭。

李承晦的意识猛地一震！他瞬间认出，这道身影的轮廓，与他在东京实验室深处，神篱统御院供奉在祭坛中央的那尊诡异神像，有着惊人的相似！

“通天…”天尊的意念吐出这个名字，带着一声古老的叹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昔日败于吾手，法力尽散，真灵遁入虚无。然其恶念不灭，于暗处窥伺万载。灵力复苏，乃其重聚力量、再临世间之机。神篱所为，檀魄所谋，乃至此幽冥诅咒…皆为‘祂’之爪牙，代其收割法器之力，汲取生灵之命，助其重登主宰之位。”

通天教主！

神话传说中与元始天尊并称“三清”，却又因理念不合而反目成仇的死敌！那个在封神之战中败落，意图重炼地水火风、再造世界的疯狂存在！

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是祂！

李承晦的灵魂剧烈震动，意识体几乎要因此溃散。他终于明白，为何蟠龙镇主玉圭上的污秽如此难以祛除，为何那幽冥诅咒如附骨之疽般难以摆脱——因为这背后，是通天教主这等神话顶点存在的意志投影！

自己早己卷入了一场横跨万古的神魔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