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沉重。
李承晦的意识沉浮在一片粘稠的玄黄之海中。没有光,没有暗,只有无尽的、承载着万古山河重量的意志洪流冲刷着他的残魂。无数破碎的画面在意识深处翻涌:滔天洪水撕裂大地,哀鸿遍野;赤足披发的大禹手持一柄玄黄玉圭,脚踏龙蛇,将咆哮的江河强行归拢;无数先民以血肉为祭,匍匐在地,祈求山川安宁;幽深的湖底,蟠龙不甘的骨骸在青铜锁链下滋生出凶戾的煞气,化作地蝎玄王…
“以血为契…承山河之重…镇!”
那冰冷如地脉的意志再次轰鸣,带着不容抗拒的敕令。李承晦感觉自己的左半身正在被某种超越物质的力量重塑、同化。覆盖左臂和左肩的灰白岩石在玄黄光芒的浸润下,褪去死寂的灰败,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如同顶级蛇纹玉的土黄色光泽。那道被居合刀斩出的裂痕,此刻正被浓郁的玄黄光流填充、弥合,如同大地裂痕被岩浆抚平,形成一道蜿蜒的、如同天然龙纹的金色脉络。
然而代价是更深的侵蚀!冰冷的岩化感如同贪婪的藤蔓,沿着弥合的裂痕向上疯狂蔓延,越过锁骨,缠绕脖颈,甚至向着他的左脸颊和太阳穴攀爬!剧烈的、仿佛灵魂被寸寸碾碎的痛苦席卷而来,混合着一种诡异的、与脚下大地同呼吸的沉重充实感。他的意识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撕扯中,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彻底沉沦。
“不…不是为了化为石头…”残存的意志在痛苦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孤儿院的欺凌,赵铁柱惊恐的脸,巴特尔喷溅在他脸上的滚烫鲜血…一幕幕画面如同最后的锚点,死死拽住他即将消散的意识。“活着…要活着出去…巴教官的血…不能白流…”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地壳板块的撞击,猛地从外部传来,穿透了厚重的玄黄光茧!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爆炸声、兵刃交击的锐响,以及熟悉的、带着河南口音的怒吼!
“结阵!兵家十阵·方圆守势!”
“盘秀!你的虫子呢!堵住左边缺口!”
是幸存的学员和教官!他们没退!
洞窟内,战斗己至白热化!
玄黄光茧悬浮在幽深的遗迹裂口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重威压。光茧下方,巴特尔高大的身躯倒在血泊中,心口插着那枚漆黑的苦无,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古川雅治蜷缩在数十米外的岩壁下,断臂处的“沙化”己蔓延至肩胛,他像条濒死的毒蛇,仅存的独眼怨毒地盯着光茧和巴特尔,口中念念有词,左手仅剩的两根手指蘸着自己的污血,在冰冷的岩石上勾画着扭曲的符文——神篱统御院秘传的血咒·怨缚灵柩!他要以自身怨念和精血为引,干扰法器认主,甚至尝试污染蟠龙镇主的本源!
“保护教官!保护李承晦!”一名手臂负伤、满脸血污的年轻教官嘶吼着,手中制式长刀挽起一片寒光,正是兵家刀法中的“铁壁格挡”,死死挡住一头扑向巴特尔的煞气强化版“阴兵俑”!刀锋砍在陶俑嵌着青铜剑的臂膀上,火星西溅!
“盘家妹子!看你的了!”另一名学员手持灵力步枪疯狂点射,逼退几只伺机扑下的守陵鹗,对着后方尖叫。
“晓得咯!”盘秀脸色苍白,额角带着擦伤,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苗刀一样锐利。她猛地一拍腰间那只色彩斑斓的竹篓!
“嗡嗡嗡——!”
无数只指节大小、通体赤红如火的毒蜂如同决堤的洪流,从竹篓口汹涌而出!这些火毒蜂是她精心培育的蛊虫,蕴含一丝南疆火山地煞之气。蜂群在空中迅速结成一个不断旋转的、类似古老巫傩面具的诡异图腾——“五瘟献祭阵”!这是湘西盘瓠部落沟通祖灵、献祭邪祟的秘传法阵!
火红的蜂群图腾带着灼热的气息,如同燃烧的陨石,狠狠撞向古川雅治正在勾画的血咒符文!
嗤嗤嗤——!
赤红的毒火与阴冷的血咒黑气猛烈对撞、湮灭!空气中弥漫开焦臭与血腥的混合气味。古川雅治闷哼一声,勾画符文的手指被几只毒蜂蜇中,瞬间发黑!他布下的血咒灵柩顿时一阵波动,对光茧的干扰为之一滞!
“八嘎!贱人!”古川雅治独眼赤红,怨毒几乎凝成实质。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混合着黑气的精血喷在未完成的血咒上!那扭曲的符文瞬间亮起妖异的黑光,一只由粘稠污血构成的、长满脓包和眼珠的鬼爪虚影猛地从符文中探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狠狠抓向盘旋的蜂群图腾!
噗噗噗!
数十只火毒蜂被鬼爪捏爆,化为腥臭的黑水!蜂群图腾剧烈摇曳!盘秀如遭重击,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竹篓里传来母蛊痛苦的嘶鸣!
“掩护盘秀!”负伤教官怒吼,长刀一振,兵家战技“破锋八刀”中的“撩刀式”斜劈鬼爪手腕!刀锋上淡青色的兵煞之气流转,试图斩断污秽连接。
然而,鬼爪只是微微一滞,反手一爪拍在刀身上!
铛!
巨力传来,教官虎口崩裂,长刀脱手飞出!鬼爪余势不衰,带着腥风抓向他的天灵盖!眼看就要脑浆迸裂!
千钧一发之际!
嗡——!!!
悬浮的玄黄光茧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并非攻击,而是纯粹到极致的“重”!如同将一座山峰的重量瞬间压在这方寸之地!
咔啦!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