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傍晚,天色刚擦黑,那部屏幕裂了缝的二手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动起来,发出老旧电机特有的“嗡嗡”声,在寂静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李承晦正在收拾桌上的空馒头袋,闻声动作一顿。他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号码一串数字毫无规律,既没有归属地显示,也不像是任何他认识的人会使用的号码。这让他想起了体育馆里周镇岳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他犹豫了足足三秒,指腹在掉漆的接听键上着。这三天来,他反复回想那天金属球爆发的金光,回想周镇岳的话,像在解一道无解的数学题。他甚至去网上搜过“河南修行者军事大学”,结果只跳出一堆无关的武术学校广告。
最终,他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凑到耳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喂?”
“是李承晦同学吗?”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低沉平稳,像是用砂纸打磨过的钢材,带着一种官方机构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冷静,“我是河南省特殊人才选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恭喜你,因在体能测试中表现出优异的特殊潜能,你己被推荐至‘河南修行者军事大学’进行预备资格审核。”
“修行者军事大学?”李承晦愣住了,这个名字像从奇幻小说里抠出来的,和他认知里的“大学”完全不搭边。他下意识地追问,“这所大学……是学什么的?”
“具体情况,我们会在见面后详细向你解释。”对方的语气依旧客气,但那股隐藏在客气下的强势却毫不掩饰,“明天上午九点,会有专车去接你。请准备好个人物品,我们会安排你进行进一步的考核。记住,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希望你不要错过。”
没等李承晦再问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李承晦握着手机,愣了很久。手机机身冰凉,和他此刻的心情形成了奇妙的呼应。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老旧的木窗,寒风裹挟着尘土灌了进来,吹得他脸颊生疼。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脏污的抹布,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修行者军事大学”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可以修炼飞天遁地的法术?还是某种新式的军事训练?甚至……会不会是一个骗局?
但他很快否定了最后一个想法。周镇岳那群人的气质,那台能爆发出金光的仪器,还有那个神秘的电话,都不像是能伪造出来的。更重要的是,他没有什么值得被骗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磨出洞的袖口,又看了看墙角那几个装着全部家当的纸箱。这里虽然是他的落脚点,但他从未真正把这里当成“家”。这里只有寒冷、贫瘠和孤独。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能摆脱现状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占据了他的脑海。福利院里的欺辱,打工时的白眼,同学的嘲讽……所有的不甘和隐忍,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关上窗户,转身开始收拾东西。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物,一本翻烂了的物理课本——那是他最喜欢的学科,里面有宇宙运行的规律,冰冷而公平。最后,他从枕头下摸出那张泛黄的字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那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一阵轻微的引擎声打破了老旧居民楼的宁静。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楼下,车身线条流畅,没有任何品牌标识,在一众破旧的自行车和电动车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像一头潜伏的猎豹。
李承晦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下楼时,正看到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刚毅的脸——正是那天在体育馆见到的周镇岳。他今天没有穿中山装,而是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墨绿色制服,料子考究,熨烫得一丝不苟。肩章上的徽记是一柄交叉的剑和一颗星辰,线条古朴而威严,李承晦从未在任何军警制服上见过。
周镇岳的目光落在李承晦身上,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
李承晦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空气中混杂着煤烟和尘土的味道。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斑驳的居民楼,顶楼的窗户空荡荡的,像一只空洞的眼睛。那间狭小的出租屋,见证了他最困顿也最平静的一段时光。
但现在,他要离开了。
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道口显得格外清晰。他转身朝着黑色轿车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过去与未来的分界线上。
“上车吧。”周镇岳推开车门,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李承晦弯腰钻进了车里。车内空间宽敞,铺着深色的地毯,暖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松针的清香。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同时也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两个世界的差异。
车子平稳地驶离市区,没有丝毫颠簸。李承晦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逐渐变化。高楼大厦像退潮的海水一样远去,被低矮的房屋、农田和光秃秃的树木取代。道路也从柏油路变成了水泥路,最后甚至变成了一条蜿蜒的山间公路。
周镇岳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我叫周镇岳,是修行者军事大学的招生办主任,同时也是校内实战课的教官。从今天起,由我负责你入校前的事宜。”
李承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周镇岳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比在体育馆时更加强烈,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车厢里。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招生办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