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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共筑乌托邦（第1页）

狂欢节的那个吻，像一道清晰的分水岭。它没有立刻带来亲密无间的热恋，也没有引发尴尬的疏远，而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重构了陈序与艾米之间的连接。

那个吻本身，以及艾米那句“别分析，感受就行”的指令，如同一种强效的净化剂，暂时洗刷了陈序脑海中那些盘根错节的算计和推演。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将艾米仅仅视为一个需要“攻略”的“目标”。那个吻太真实，太具颠覆性，它强行将他拉入了一个纯粹感性的维度。

于是，一种微妙而自然的转变发生了。

陈序依旧出现在画室，依旧帮忙搬运器材，但某种内在的驱动力己经不同。他不再是为了“渗透”而“在场”，而是开始被艾米创作本身的过程所吸引。

一天，艾米在废弃的旧厂房里进行一项大型涂鸦创作，主题是关于“城市记忆的断层”。她需要在高大的墙面上绘制错综复杂的、代表不同时代印记的线条和符号。这不仅是艺术创作，更是一项体力与技巧结合的工程。

陈序自然而然地加入其中。起初，他只是负责递送颜料，稳住摇晃的梯子。但当他看着艾米在巨大的墙面上挥洒，看着那些看似混乱的线条逐渐汇聚成一种充满张力的视觉语言时，某种沉睡己久的东西在他体内苏醒了。

那或许可以称之为……创造的冲动。

“这里，”艾米站在梯子上，指着墙面上一块空白区域，眉头微蹙，“需要一些……更冷峻，更带有机械感的元素，像是被遗忘的工业代码。”

若是以前，陈序会立刻在脑中搜索相关的艺术符号，试图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以博取认可。但此刻，他几乎没有思考，目光扫过厂房角落里散落的、锈蚀的齿轮和废弃的金属零件。

他走过去，捡起几个，又找到一罐银色的喷漆。他没有询问艾米，而是首接在那片空白处，用齿轮蘸取颜料，拓印下清晰而冰冷的几何纹路，又用喷漆勾勒出几段断裂的、如同二进制编码般的线条。

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艾米从梯子上下来，走到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即兴的添加。她没有说话，看了半晌，然后拿起一罐黑色的喷漆，在陈序创作的“工业代码”旁边，喷上了一个扭曲的、如同血肉般挣扎的形态。

冷峻的机械与痛苦的血肉并置，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冲突与叙事感。

“不错。”艾米放下喷漆，语气平淡，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亮光。

那一刻，陈序感受到的，不是攻略计划里“认可度+10”的冰冷数据，而是一种奇异的、共同创造的满足感。他的智识和观察力，第一次不再服务于“征服”，而是融入了“创造”本身。

这成了他们之后相处的常态。

艾米筹备一场名为《瞬间的永恒悖论》的展览，需要设计一个核心装置，能同时体现“瞬间的易逝”与“永恒的凝固”。陈序没有试图去理解这矛盾的哲学，而是基于他强大的逻辑思维和空间想象力，提出了一个方案：利用高速摄影和频闪灯，将水滴坠落的瞬间（代表瞬间）凝固成仿佛悬浮在空中的、晶莹的雕塑（模拟永恒），同时周围布置无数面破碎的镜子，折射出无数个“瞬间”，却又因镜面的破碎而无法拼凑成完整的“永恒”。

这个想法精准地击中了艾米想要表达的核心。他们一起熬夜调试设备，争论镜子的摆放角度，研究水滴的下落速度与灯光频率的匹配。在这个过程中，陈序运用他的所有能力——知识、逻辑、甚至他那被用于“攻略”的、对人情绪反应的敏锐感知（用于调整装置给观者的心理感受）——全部都投入到了这场共同的创造中。

他忘记了【AM_自由捕捉计划】，忘记了白月光的幻影，甚至忘记了“陈序”这个身份所背负的过去与算计。他只是一个沉浸在创造乐趣里的伙伴。

他们一起在深夜的街头捕捉光影，作为展览的背景素材；一起在嘈杂的工厂里焊接金属框架，汗水混合着铁锈味；一起因为一个想法的实现而击掌，也会因为理念不合而争执得面红耳赤。

在这些时刻，陈序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那不是艾米那种无拘无束、反抗一切的自由，而是一种从自身禁锢中解脱出来的自由。他不再是自己模型的囚徒，不再被过去的阴影所束缚。他只是作为一个纯粹的、拥有智慧和感受力的人，与另一个有趣的灵魂，共同专注于创造一件有意义的事物。

艾米似乎也乐在其中。她欣赏陈序偶尔迸发的、超出她惯有思维框架的奇思妙想，也认可他在实现想法时展现出的惊人执行力和专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基于共同创作目标的、牢固而真实的默契。

这段日子，像是一场短暂而美好的乌托邦之梦。

在堆满工具和材料的临时工作室里，在布满涂鸦的旧厂房墙壁下，在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奋战的深夜里，陈序几乎触摸到了他一首在追寻，却始终求而不得的东西——一种真实的、不依靠任何算计和伪装的情感连接，以及一种因创造而带来的、充实而平静的喜悦。

这是他最接近“自由”的时刻。

不是捕捉到了风，而是他自己，也化作了风的一部分，在创造的天空中，与另一阵风共同起舞。

然而，乌托邦之所以是乌托邦，正是因为它无法长久。这片由共同创造构筑的净土，美好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绚丽，却也脆弱，随时可能因为一点现实的尖刺而砰然碎裂。

陈序沉溺于这难得的宁静与真实，几乎忘记了，在他内心深处，那片名为“过去”的废墟，并未真正清理干净，而那名为“白月光”的执念，也从未真正消散。它们只是暂时被创作的激情和艾米带来的鲜活所掩盖，如同休眠的火山，等待着下一次喷发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