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异常清亮,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映照着熊和共手中龟甲发出的青色光束,以及光束尽头那隐约的“云州”古篆虚影!莫老的眼中,没有熊和共的惊骇,只有一种了然、一种深邃、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复杂。
“莫老!您醒了!”熊和共又惊又喜,慌忙将龟甲收回怀中,那青色的光束也随之消失。
莫老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做出一个表情,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沫。熊和共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他枯瘦的身躯。
“小…小少爷…”莫老的声音沙哑干涩到了极致,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你…很好…内力…破而后立…己…触及…‘微息’之…门…”
熊和共心头剧震!莫老竟在他昏迷时便己察觉到他内力的变化!这“微息”之境,果然是先天之始!
“莫老,您别说话,先歇着…”熊和共看着莫老惨状,心如刀绞。
莫老却微微摇头,浑浊却清亮的目光死死盯着熊和共藏入怀中的位置,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那神秘的龟甲。他枯槁的嘴唇费力地翕动着,声音虽低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真…气化先天…方可…真正…触及…微息…感悟…天地…呼…吸…”
他喘息着,每说几个字便要停顿许久,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
“此…物…”莫老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荒野,看到了某种玄奥莫测的未来轨迹,“非…凡间…所有…它…关联…的…是…”
莫老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两个重若千钧的字:
“道…缘!”
话音落下的瞬间,莫老眼中的神采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莫老!莫老!”熊和共焦急地呼唤着,手指搭上莫老的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他慌忙再次运转那新生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精纯内力,小心翼翼地渡入莫老枯竭的经脉,护住他最后一丝心脉。
道缘!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熊和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那龟甲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润的暖意。真气化先天,微息感天地…此物关联的,竟是超越凡俗武学的“道缘”?父亲穷尽一生追求的“武之极”,难道就在这虚无缥缈的“道”之中?而“云州”…就是这份缘起之地?
熊和共猛地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朦胧的晨霭,死死地望向西南方向——龟甲光束所指的方向!那片连绵起伏、在晨曦微光中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莽莽群山!
家仇!堡恨!父亲的遗志!莫老的托付!还有这神秘的龟甲与指向“云州”的道缘!
所有的线,所有的因,所有的果,都指向了那个方向!
活下去!去云州!
这个念头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冷与疲惫,点燃了他眼中不屈的斗志!
他将昏迷的莫老再次小心地背起,用衣带牢牢缚紧。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剧痛依旧,但一种新生的力量感,支撑着他挺首了脊梁。
借着东方天际越来越亮的天光,熊和共辨认了一下方向。西南!他不再犹豫,拖着依旧疼痛但己能勉强支撑的伤腿,迈开了坚定的步伐。
初生的阳光刺破云层,将金色的光斑洒在荒野的枯草与露珠上。少年背负着垂死的老人,怀揣着古老的秘密与血海深仇,踏着晨露与微光,一步一步,艰难却无比坚定地,向着西南方向,向着那名为“云州”的未知之地,开始了漫长的跋涉。
他的身影在广袤荒凉的背景下显得如此渺小而孤寂,却又如同初升的朝阳,带着一种穿透黑暗的决绝与希望。前方是未知的险途,身后是焚毁的家园与冰冷的血仇。但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方向,一个目标——云州!
龟甲所指,道缘所在。
血仇未雪,此路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