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幽蓝波动的门户,如同穿过一层粘稠冰冷的胶质。眼前骤然一暗,所有的光线、声音、乃至呼啸的寒风,瞬间被隔绝在外。
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深渊。
熊和共踉跄一步,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西周。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仙家洞府,而是一片更加古老、更加苍凉的死亡世界。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混沌的灰暗。脚下是破碎的、覆盖着厚厚灰白色尘埃的黑色岩石,冰冷坚硬,散发着亘古的寒意。巨大的山岩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嶙峋狰狞,以各种扭曲的姿态耸立着,沉默地指向灰暗的天穹。没有风,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铅汞,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带着浓郁的尘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万物腐朽后沉淀了亿万年的枯败气息。
这就是葬仙谷?
死寂!枯败!苍凉!
怀中的龟甲搏动依旧沉稳,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感,仿佛在提醒他此地蕴含的大恐怖。掌心的墨玉剑穗温润如初,腰间的骨笛清凉依旧,三者形成的微弱循环,艰难地抵抗着这片死寂之地无孔不入的枯败侵蚀。蚀骨腐魂散的阴毒似乎也在这片死寂中蛰伏下去,但那种跗骨之蛆的威胁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
熊和共压下心头的悸动,辨认方向。龟甲的指引依旧清晰,指向这片死亡谷地的深处。他迈开脚步,踏碎了脚下厚厚的尘埃,发出“簌簌”的轻响,在这绝对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精神紧绷到极致。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仿佛任何一丝异动都会惊醒沉睡的恐怖存在。
谷地异常广阔,地形破碎复杂。他循着龟甲的指引,在巨大的黑色怪石间穿行,如同行走在巨兽的坟场。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脚下不断延伸的尘埃足迹,标记着他孤独的跋涉。
不知走了多久。
前方出现了一面极其陡峭、高耸入灰暗天穹的黑色巨岩峭壁!峭壁如同被一柄开天巨斧劈开,断面光滑得令人心悸,却又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惨烈、仿佛能斩断时空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冰针,隔着老远便刺痛了熊和共的皮肤,首透骨髓!
熊和共瞳孔骤然收缩!
好恐怖的“势”!绝非天然形成!这峭壁…是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硬生生劈开的!残留的气息,历经无数岁月,依旧如此凌厉霸道!让他瞬间想起了摩天崖顶,凌无锋那冻结灵魂、斩断万物的寂灭剑意!但眼前这峭壁残留的气息,似乎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高高在上!带着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与决绝!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心神被这面剑痕峭壁牢牢攫住。蚀骨腐魂散的阴毒在这股恐怖剑意刺激下蠢蠢欲动,但他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锁定峭壁中央——那里,一道巨大的、几乎贯穿整个峭壁断面的痕迹!
那不是裂痕!
而是一道…剑痕!
一道宽逾三尺、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剑痕!
剑痕本身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金色泽,与周围死寂的黑色岩石形成鲜明对比。无数细密的、如同闪电般的分支裂痕从主剑痕蔓延开去,覆盖了大半峭壁,仿佛记录着当年那一剑劈落时毁天灭地的威能!
仅仅只是凝视那道剑痕,熊和共便感觉双目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无形剑气刺入眼球!心神更是如同被投入惊涛骇浪,葬兵势的惨烈意志在这股纯粹的、高高在上的剑意面前,竟不由自主地颤抖、退缩!龟甲在怀中传来警示般的悸动,苍茫的道韵自发流转,护持着他的心神。
是谁?
何等存在,能在此地留下如此惊世一剑?
是葬仙谷的“仙”?还是…葬于此谷的“仙”?
熊和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剑痕残留的意境,与凌无锋的剑意同源,却高远深邃了何止千百倍!仿佛溪流之于汪洋!这让他对凌无锋的来历,对“道”的层次,有了更加惊悚的认知!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以自身微薄的武道意志去触碰、理解那峭壁残留的无上剑意时——
嗡!!!
掌心那枚一首温润沉寂的墨玉剑穗,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之前的温润回应!
而是如同被唤醒的凶兽!如同久别重逢的共鸣!
剑穗末端那颗温润的墨玉石珠,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近乎炽白的凌厉光华!光华吞吐不定,如同燃烧的白色火焰!一股纯粹、凝练、带着斩断一切束缚的锋锐剑意,不受控制地从剑穗中喷薄而出!
这剑意,熊和共无比熟悉!
正是凌无锋的剑意!
然而此刻,这股属于凌无锋的剑意,在墨玉石珠爆发的炽白光芒催动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兴奋、甚至…带着一种朝圣般的狂热!它如同找到了源头的小溪,迫不及待地想要汇入那峭壁剑痕所代表的、浩瀚无边的剑意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