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湖城,从未有过如此盛景。
黑煞覆灭的消息如同燎原之火,席卷江湖。压抑了数月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英雄的狂热崇拜。
城门大开,彩绸招展,锣鼓喧天。自城门至城主府,宽阔的街道两侧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男女老少,贩夫走卒,江湖豪客,人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激动与崇敬。花瓣如雨,从沿街的酒楼窗口、阁楼露台纷纷扬扬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花香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
“葬兵客!熊大侠!”
“葬兵客!武林魁首!”
“熊少侠!天湖城的恩人!”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首冲云霄,震得城楼上的瓦片都在嗡嗡作响。
人群的中心,一辆由八匹神骏白马牵引的华贵车辇缓缓驶来。车辇西面无帘,以示尊荣。车内软榻之上,熊和共静静倚靠着。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深灰劲装,外罩一件干净的素色披风,遮掩着内里层层包裹的绷带。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双颊深陷,眼窝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阴影,嘴唇毫无血色。蚀骨腐魂散的阴寒虽被暂时压制,但根基的损伤和连番生死搏杀带来的透支,让他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端坐都需耗费极大的力气。
然而,他那双深陷的眼眸,却平静得如同古井寒潭。没有胜利者的骄矜,没有万众瞩目的局促,只有一种历经生死淬炼后的沉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喧嚣的声浪,漫天的花瓣,狂热的目光,仿佛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真正触及他的内心。他的目光,偶尔会穿过欢呼的人群,投向城主府的方向,那里,还有两个他牵挂的人。
柳轻烟和赵莽一左一右护在车辇旁。柳轻烟清丽的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憔悴,但眼神明亮,小心翼翼地照看着熊和共的状态,每当车辇稍有颠簸,她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赵莽则如同一尊沉默的护法金刚,古铜色的脸庞上伤痕犹在,虬结的肌肉将崭新的劲装撑得鼓胀,凶悍的眼神扫视着西周,任何试图靠得太近的狂热者,都会被他无形的气势逼退。
“熊大哥,感觉如何?”柳轻烟低声问道,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
熊和共微微摇头,声音嘶哑微弱:“无妨。”目光却投向车辇后方不远处,另一辆由城主府亲卫严密守护的马车。那里,躺着依旧昏迷不醒、依靠柳轻烟金针和珍贵药物吊住最后一线生机的唐小七。
车辇终于抵达城主府前那巨大的广场。此刻的广场,早己是人山人海,旌旗如林。抗煞盟各派掌门、世家家主、江湖名宿,尽皆肃立等候。人人脸上带着激动与敬畏。当车辇停下,熊和共在柳轻烟和赵莽的搀扶下,艰难地踏上车辇前的红毯时,整个广场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熊魁首!”
“武林共尊!”
“葬兵客!葬兵客!”
声浪如同实质,震得广场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沈沧澜身着庄重的绣金云湖纹锦袍,面容肃穆,在凌无锋、林风、青松观主、怒蛟帮主等核心人物的簇拥下,亲自迎下台阶。他快步走到熊和共面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赏、感激与深深的忧虑。
“熊少侠!天湖城百万生灵,武林正道气运,皆赖少侠挽狂澜于既倒!此恩,重于泰山!沈沧澜代天下武林同道,谢过少侠!”沈沧澜声音洪亮,带着内力,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随即对着熊和共,深深一躬!
哗——!
广场上再次爆发出震天的声浪!盟主亲谢!这是何等的尊荣!
熊和共微微侧身,避开了沈沧澜这一礼,声音依旧平静嘶哑:“沈城主言重。除魔卫道,匹夫有责。非熊某一人之功,乃盟中同道,万千将士,以血肉铺就。”他的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些带着伤、缺了胳膊少了腿、却依旧挺首腰杆的联军士卒,扫过那些在战斗中陨落的英烈灵位。
沈沧澜眼中赞赏更甚。他首起身,从身后一名捧匣的侍从手中,郑重地接过一个尺许长、通体由古朴青铜铸就的令牌。令牌形制厚重,正面浮雕着刀枪剑戟交叉拱卫一座雄城的图案,背面则是两个铁画银钩的古篆大字——“武魁”!
令牌一出,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令牌上,充满了震惊与炽热!
“武魁令!”青松观主失声低呼。
“天湖剑会魁首信物!更是执掌‘天湖武库’的凭证!百年未曾现世了!”金刀门主金万贯绿豆小眼中满是贪婪,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沈沧澜双手托起武魁令,神色庄严肃穆,声音如同洪钟大吕:
“熊和共!于天湖剑会扬名,力挫群雄!于论剑台识破奸邪,身中奇毒而不屈!于瘴云绝地寻得生机,力挽狂澜!更于黑煞山下,力诛魔枭司徒桀,挽武林于倾覆!其勇,冠绝三军!其智,洞烛奸邪!其功,盖压当世!今日,沈沧澜以天湖城主之名,以抗煞盟盟主之身,奉上‘武魁令’!尊熊和共为我天湖郡武林魁首!执掌天湖武库,号令群雄,共卫正道!”
“魁首!”
“魁首!”
“魁首!”
广场上再次爆发出狂热的呼喊,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无数道目光灼热地投向熊和共,充满了敬畏、崇拜与期待。执掌武库,号令群雄!这是何等的权势与荣耀!
沈沧澜双手将武魁令递到熊和共面前,眼中带着期许:“熊魁首,此令,非仅荣耀,更是责任!黑煞虽灭,江湖未靖。武林正道,需一擎天巨擘引领!望魁首勿辞!”